不管信与不信,反正,对于历史来说,当事人事发当下的意愿,几乎毫无作用。
季孙宿接受了这篇“预言”,并给向重行了一个超乎他年龄应该承受的大礼,这让向重感到十分不安,赶紧还礼,退去自己的坐席。
看到这一幕,如意不干了,他怎么就觉得自己的爷爷可是鲁国实权最大的人之一了,怎么可以失了身份,在这里,冲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行大礼呢?于是,他决定再出点“幺蛾子”,为难一下向重。
“虎虎,向重公子咁犀利,吾等岂能冇咩表示?你,唔系专为向重公子问谒而来的咩?请就你心中之疑与佢论之。”
阳虎这才刚刚“应聘成功”,“准雇主”这就立刻出题目了,还真是不得不答。
他只好施礼出列,转向向重坐席的方向,冲着这个他原本认为太小而不屑提问的“小屁孩”施礼问到:“向小公子如此聪慧,尽得吾主欣悦,吾亦蒙恩多日,请恕在下之前不知乱言之过,在此一并谢过!公子生于豪宅大户,知礼明过,请问:富者,可有仁义?”
向重素知这位阳虎,是提出“为富不仁”的鼻祖,他之所以这么问,是想借此验证自己理论的正确性,并且,对于他这个落魄贵族而言,虽然满心怀念着贵族的尊重,但现实更希望先享受富有,在他的心中,这世界上的富人,之所以会富,那一定都是怀有“不仁”之心,就算是几千后的人们,还是会一直争论这个永恒的命题:到底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厚德载物”呢?还是“所有巨量财富的第一桶金,都带着罪恶的基因原罪,带着一滴肮脏的血。”
向重想到了自己在辛吾时代的论文中,有关“溜索盒子”的理论中,其实早有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富有”是物质的需要;“仁义”是精神的需要;这两种需求,在他的“安、康、美、乐、富、耀”六层需求上来讲,是最后的两层,现在阳虎所想不明白的,就只是这中间的第“五、六”层的关系。
并且,这六层的关系,都是向下可兼容,即:仁可兼富;而富未必兼仁,如果说一定要为这两者说清楚一个关系的话,用数学的概念就是,『有“富”的;而“富”与“仁”却未必一定要有交集。
所以,这样说来,阳虎所坚信的“为富不仁”,也有百分之五十的正确性,可以改为“为富不必仁”,加一个“必”字,即可。
向重又把刚才那个做声波试验的香灰木盒上的香灰面用一根筷子抹平,重又操起刚刚啃剩的一根羊骨,在香灰表面写了一个“必”字,指给阳虎看。
阳虎一看到这个“必”字,心中疑惑:到底是“必为富不仁”;“为必富不仁”;“为富必不仁”;“为富不必仁”?亦或是“富者,必有仁义”?
如果是前面那一串排列组合,那就是等于与他心中的执念“为富不仁”一样了;若是最后一种,则刚好相反,“仁义”与“富”形影相随,并且似乎“仁义”会更份量更重一些,是之所以会“富”的因,或者说,因为先有了“富有”,从而有了闲钱善心,而生成了“仁义”,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这样的话,“富”又成了“仁”的因。
这种“因果关系”的概念,虽然还没有随着佛教思想的传入而让阳虎知晓,但他在心底里,是模模糊糊中,有这样一种感觉:这世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总应该有个相对原因的。他不相信突然而来的事情,包括这个小屁孩,能自带预测功能,不学而知天下事。
虽然他心中存疑,但也不想在众人面前,显得自己一个成年男子的智商,会比一个三岁孩童还要低,所以,也不再追问,而是佯悟而拜,高声说道:“向小公子高见!受教受教!”然后退回到如意身边。
如意没看明白,到底这个回合,到底给季孙家扳回面子了没有,只是一脸懵懂地对着阳虎瞅了瞅,意思是:“就系咁么样?完着?”
看到小“天师”已应答三轮完成,都说“事不过三”,如意再想整更多的花样,也都不太合适了,只好悻悻作罢。
主宾重又进入了“欢愉相向两不厌”的正确流程里,鼓乐喧天、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宋鲁两家兄弟亲如手足的一般的情谊,正在一套完美的礼仪典式中巩固、加强着。
面对这样的热闹,向重却有些看得厌烦了,就觉得这些人,都好假,明明心知肚明地各自揣着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花花肠子心思,却还得在人前,摆出一副假模假样的“恭敬、谦虚、羞愧”等等的表情、姿态来,那些标准的举止,在他看来,无比繁琐、甚至有些做作,无聊之极。
“不陪你们玩儿了!”向重趁着去茅厕的机会,偷偷溜出了这个令人头痛的“名利场”。
“唉,还是这里痛快!”向重一边痛快地释放着,一边感慨:这漂亮厚重的层层华服之下,还不都是一样的简单、粗暴。
并且,这内、外的反差,也实在是太大了:极度繁复,与极度简约。
这反差,不仅仅是衣着,连茅厕周边都一样,还种满了芬芳的桂花树。
恰是桂花初放的时节,刚才还屏住呼吸,撑过那十来秒的向重,一出到桂花树下,就被上面这一树的淡黄色初放桂花给吸引住了,不由得来了一个与天空的亲吻———深呼吸!
这些桂花树的香味,与他所熟悉的辛吾时代的苹果社的活动场地,那片苹果林味道不一样,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