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近了。
他这会儿整个人都被抵在沙发和男人的胸膛之间,被属于对方的味道围了个满怀,牧宿星艰难的偏了偏头,视线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茶几的玻璃烟灰缸上。
来自脖颈处的压迫力道令他难受的蹙起了眉头,牧宿星知道自己该解释点什么——突飞猛进的动画制作水准?与年轻时的自己有所不同的生活习惯,抑或是性格作风上的变化。
然而此刻他微侧着头,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不远处时,却不合时宜的走神起来。
他一直知道,秦声是抽烟的。这一点,从两人偶尔靠近时,对方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就能够判断得出来。
但在牧宿星的记忆里,秦声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抽过烟,甚至都不会崭露出任何与之相关的迹象——除去身上自然而然染上的烟草味,秦声向来不会在他跟前抽烟,或者留下丝毫其他蛛丝马迹。
他一直都是那么负责。
牧父牧母工作起来忙得天昏地暗,随手将五六岁大的牧宿星丢给他照顾,于是彼时才十六岁出头的秦声便认认的监护人角色,他教他写字,算术,纠正他任性的饮食习惯,不准他讲脏话,更不准打架。
秦声当然不会在他跟前抽烟,他既然不允许小牧宿星被外头不三不四的家伙带坏,当然更不允许因为自己的出格,给小牧宿星养成什么不该有的坏毛病。
他对上男人不带任何情绪的眼:“我是牧宿星。”
秦声没有说话。
男人冷静的注视着他,那目光不像打量,更像是审视,他竭力使自己保持平日里的清醒,不带任何私人情绪的将眼前的这个人与记忆中的少年对比分析。
从天真顽劣的五岁孩童,到长身玉立的十七岁少年。
那是他亲手带大的孩子,他比他的父母更了解他的性格,他生活里无意识的小动作,隐秘单纯的小心思。对绘画、动画一类不甚了解的秦声甚至能够准确的叫出他擅长的绘画风格,他偏爱的艺术手法,乃至他每一个阶段的各方面水平。
因为珍视,所以了解。因为了解,所以才很难对那些看似细微的变化视而不见。
从前的牧宿星看似骄傲冷淡,实则敏感又脆弱,对于这一点,就是秦声也常常感到手足无措,昔日的少年已然长大成人,他没法再和小时候一样,事无巨细的盯防照顾,尤其是在牧父牧母意外离世之后,因为就连秦声自己也不确定,他自以为是的关心,是否会对对方造成二次伤害。
但牧宿星变了。
他不再用骄傲冷淡的面具来包裹自己的自卑和脆弱,他变得冷静,自信,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并且能够以从容不迫的态度,将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
他甚至不再像原来那样……抵触他。
按理说,对于这一点,秦声本应该高兴才对,可他实在没法因此而忽略对方突如其来的变化,他不是相信玄学怪论的人,但他没法去赌那个万一——
如果眼前这个人不是他的牧宿星怎么办?
如果他熟悉的少年,已经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取代,那么他的少年又在哪里?会不会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受到什么不可逆转的伤害?
牧宿星能察觉到,男人的目光里明显的多出些许危险的意味,与此同时,对方手上的力道,仍有进一步掐紧的趋势,牧宿星难耐的咬紧唇角。
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对方解释。
说什么?他不是原来的牧宿星,而是来自二十年后,本该死亡的那个牧宿星?以秦声的性格,会相信这种堪称无稽之谈的事情吗?
思绪混乱之间,牧宿星艰难的动了动唇角,小声喊他:“声声……哥哥。”
手上的力道下意识的一松,秦声低下头,看着青年抿了抿唇角,轻轻的摸了摸颈间被掐疼的地方,一边以手撑住沙发,艰难的坐起来。
秦声沉默的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他刚来接手照顾牧宿星这一责任的那年,彼时的少年还是五六岁人小鬼大的年龄,牧宿星不爱规规矩矩的喊他哥哥,每次见了他,便笑弯了眉眼,一口一个“声声”,秦声不在意这个,牧父牧母却觉得失礼,隔三差五都要纠正牧宿星的叫法。
时间两个叫法合二为一,喊他“声声哥哥”。
就为这个过分幼稚的叫法,他那些狐朋狗友没少嘲笑过他。
青年微微仰起头,露出优雅修长的脖颈,只是上面白皙细腻的皮肤,此时已因他方才的动作青紫一片,牧宿星小心翼翼的按捏着青青紫紫的那一块儿,努力保持平静镇定,只是眼角微微泛红的模样,隐隐透露了主人委屈的情绪。
秦声没有说话。
他没有错过青年眼底掩饰得不算完好的委屈,这个认知令他更加阴郁起来,他感到无名的烦躁,右手本能的摸向了西裤口袋,尚未点燃的香烟刚被掏出来,就被牧宿星毫不犹豫的伸手打掉了。
秦声抬眸看了他一眼。
牧宿星本来是有点生气的。
只是当秦声抬起头,不带丝毫情绪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时,牧宿星一时没忍住,二十年的生活阅历在这一刻输给了少年时的本能——迎着那道熟悉的目光,牧宿星难免心底有点发怂。
“这不公平。”牧宿星抿了抿唇角,努力做出严肃认真的表情:“我答应你不准熬夜,作为交换,你也不准抽烟。”
秦声的身体顿了几秒,俯身去捡落在地上滚了一圈的烟,牧宿星以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