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起这几个月的日子不太好过,失去了刘群振这个帮手,他做什么都有点不顺当。不过他是个识时务的人,既然此事不成,又折损了人手,也就立刻审时度势,蛰伏了起来。他心中有数,只要皇帝对他的情分还在,就不愁没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更何况,他还坐着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子,在皇帝身边仍然举足轻重。黄国良和章怀云以为投了王贵妃就能跟他抗衡?笑话!不过是做点放归宫女的小事,能有什么好处?那些宫女能给他们前途?不如把精力放到朝堂上才是正经。
可是今年皇上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忽然勤快起来,也肯常见大臣们了,连京察都亲自插手,罢黜了许多投靠夏起不学无术的官员。夏起措手不及,本来想提拔的人也暂时没有敢动,不得不就此停手,先听皇上的意思。
以前朝政诸事皇帝多是从夏起口里听到,夏起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做只要暗示一下,皇帝也多半会如了他的心愿,所以他才能顺风顺水、只手遮天。可是现在不成了,皇帝肯见大臣们,就能从大臣们口里听到事情的另一面,就算他心中更相信夏起,也不可能不考虑大臣们的说法,若是万一再起意让人去查,夏起可就露馅了。
所以夏起也不敢再肆意妄为,本来想借京察贬斥的,也只能暂时留着,只酌情悄悄往自己有利的一面使使劲,在皇帝面前给自己看不过眼的人稍稍上点眼药,旁的事就冷眼旁观了。剩下该奉承的就奉承,该支持的就支持,反正只要跟皇上站在一条道上总没错。
他以为皇上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总有厌烦的一天,却没想到皇上竟然不只对朝政有了兴趣,居然还有很多新的为政举措,虽然这些科考取士之事与他干系不大,可却实在不是一个好苗头。万一皇上真的从此勤勉起来了呢?万一皇上对掌理国家大事真的有兴趣了呢?
那还有他夏起什么玩头啊!夏起暗暗咬牙,这个王贵妃竟然没把陛下迷住了,还让陛下有心思管朝政,可真是没用!他决定另想办法,打发义子出去买了二十多个小丫头,回来让人调教着学唱昆山腔,打算等她们学会了,就送到皇帝在秋塘里的大宅去,给皇帝增添点新的娱乐项目。
可惜事与愿违,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些小戏刚学得差不多的时候,京师地震了,北平大旱了,皇帝的眉头都要拧在一起了,夏起万般无奈,为了不惹麻烦,让小戏们暂停了演练。
恰好这时跳出来一个李东阳,上疏劝谏也就罢了,竟然还指桑骂槐,以为他是内官就看不懂里面说的奸佞是自己么?还敢暗骂陛下怠惰!夏起存了半年多的火气一朝爆发,立刻指使他的义子和朋党们上疏弹劾李东阳。
皇帝收到一堆弹劾李东阳的奏疏,却根本没打开来看,只跟秀兰笑言:“……这些人怎么忽然出来打抱不平了?早先比李东阳写得还刁钻的,他们也没动静。”
原来他是觉得李东阳写得比较温和……,秀兰心里默默吐槽,“是陛下您心胸宽广,不与臣子计较,倒可怜这些没摸清楚你心思的,不管不顾就上了奏疏,连个声响都没听见。”
“……,你的意思是,他们弹劾李东阳,只为了讨好我?”
秀兰瞪着眼睛看皇帝:“不然呢?连五郎你自己都说,李东阳所言甚是中肯,合臣子之道,难道这些弹劾李东阳的大臣都是傻子,连这个都不懂?”还不就是想让你在昏君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么?
皇帝有些无奈的笑了:“其实他们也是想让我有个地方发火罢了。”
秀兰摇摇头,低头跟怀里的阿鲤说话:“鲤哥儿啊,听见了没有,刚才你父皇说的那些人都是坏人,以后可不要理会他们哟。”
阿鲤:“花花花。”他刚会吐字,手里抓着一把桂花,总想往秀兰头上插。
“……,你说了他也听不懂。”皇帝伸手从阿鲤手里抢过了桂花,“好好一个男儿,抓着一把花做什么?”
阿鲤不乐意了,从秀兰身上爬起来,伸手去皇帝那里抢,够不着还干脆爬到了皇帝腿上,皇帝就把花举得高高的不给他拿,父子两人闹了个不亦乐乎。
秀兰也不管,就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还打趣皇帝:“他这才是有乃父之风呢,谁让他爹就是个喜欢花花草草的呢?”
皇帝跟阿鲤嘻嘻哈哈的玩,也不忘了跟秀兰还嘴:“我可没喜欢那么多花花草草,只专心喜欢兰罢了!”
不一会儿父子两个就都累得气喘吁吁了,秀兰这才上前抱起阿鲤,把他放在地上让他自己玩,自己继续跟皇帝说话:“那你是打算采纳李东阳的建议,今年先在直隶试武举?”秀兰没想到李东阳还能想出先做试点的法子。
“嗯,他说的也有理,只是却不能在直隶试。江南文风昌盛,却少有习武之人,要试也得在北面试,我想先在山东和陕西试一试。今年若是有能取中的,再在北平、河南、山西一带连开两年武举,到三年后在京会试。”等会试以后,选出来人才直接授官,才能让世人知道考武举的好处。
秀兰听了赞叹:“还是陛下想的周全!陛下真是少有的明君圣主。”
把皇帝夸得颇有些不自在,上前去拧秀兰的脸:“你又取笑我!”地上的阿鲤看见他爹欺负他娘,忽然来了正义感,噔噔噔跑回来抱住了皇帝的腿,要把他拖走。
秀兰笑得整个人都软倒在皇帝怀里,还不忘夸奖她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