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飘叶,无声地飞落山崖。
嗥嗥死了,虎娃泣血呼唤,也化作一片叶子,飞身追去。
崖底凸起一座新坟,虎娃在为新坟添土。
一束野花,轻轻地放在冢前。
虎娃泪流满面,凄凄然骂道,嗥嗥弟,你真是个混蛋。你走得如此匆忙,为什么要这样?你是个忧伤的嗥嗥,就这样,化作一个忧伤的灵魂。
你让我很痛心。因为,忧伤的灵魂死去,是不能重生的,你让我怎的自拔,怎能心安?我就是涌出万千泪水,把自己淹没掉,也不能把自己洗白。我的泪水,永远洗不尽自己的不幸,洗不尽自己的无辜。
虎娃捡过几片枯叶,在坟冢的花束前,燃起一堆弱火。
这时,虎娃分明看到,一队身披长发的灵异野鬼,飘飘幻幻,闪向大峡谷的深处。
虎娃一声气叹,说不知道这些野鬼是恨嗥嗥,还是怀念嗥嗥,但能最后来看狼王一眼,也是仁之义尽了。
我从末低下过自己的头,但是今天,为了混蛋的嗥嗥弟,我把腰弯下来了,我把头低下来了。所有的过往神灵,见证一下吧,我给弟弟嗥嗥跪下,我为嗥嗥一哭,我为嗥嗥一拜。
虎娃痛心地呼叫着嗥嗥,说小弟啊,你听得见姐姐在说话吗?族人们都讲过,刚刚逝去的人,魂灵不会走得很远,舍不得离开家园和亲人,朋友和亲人为你祭奠鲜花、送上纸钱时,你的魂灵一定能看得见,一定能听得见,真的是这样吗,嗥嗥。
虎娃的呼叫声太凄厉了,把并没有走远的嗥嗥鬼魂,从新冢中唤醒,缓缓地站起来,走到虎娃的身后。
嗥嗥的鬼魂说,是的,我没有走远,虎娃姐姐,我就在这里,在你的身边。我有些后悔了,我不该匆匆离你而去。
虎娃吃惊地站起来,她看不见嗥嗥的灵魂,她们行走在各自的生命空间,倾诉着绝别之苦。
虎娃说你是嗥嗥弟,是你的声音!嗥嗥弟回来了,你在哪儿?你让我摸摸,让我摸一摸。
嗥嗥的鬼魂把指尖搭在虎娃的手上,拉着虎娃转了两圈,说你摸到我了吗?感觉到我的存在了吗?噢,这个大峡谷的好日子,一切都有了结局。
这里没有输赢,这里没有冷暖,这里就是重新开始,人世的一切就此打住了,无边的静寂来了,就连冷风的脚步,都是孤独的,是这样吧?
虎娃说我没有摸到你,你在干什么?
你在说话?我听到你的声音了,虎娃说。
为什么那么模糊,那么混沌?你看,太阳还是那般明媚,鲜花依然那般灿烂,你看到了吧?只是弟弟你,你不在我身边了,你匆匆地走了,我一个人站在这里,像一棵风中的野草。
我跟你说,在弟弟你死掉之前,我绝对没有嘲笑你,没有羞辱你,没有挤兑你,这回你信姐姐的了吧?
嗥嗥说我知道,我信姐姐的。
你我行走在阴阳两界,对自己的认识不一样了。
你不要这样伤心。我知道你挂念我,思念我,你呼唤我时,我听到了,就回来看你了。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我和你说一件开心的事情,好吗?
虎娃说弟弟,我不想听。嗥嗥弟弟死了,长白山再也没有开心的事情了。
嗥嗥说这件事你一定要知道,听说过嘎斯罕这个人吗?
虎娃说,没听说啊,嘎斯罕是什么人?
嗥嗥说,不是人。对了,虎娃姐听说过阿叽卡嗨嗨吗?
虎娃说这名字怪怪的,为什么叫阿叽卡嗨嗨?
嗥嗥说,他们都不是人,是神。这些神,是我瞎编的。
虎娃说为什么?你怎么能瞎编一些神的名字呢?
嗥嗥说因为很有趣的。那时候,我跟狼族说,嘎斯罕曾经在地母神巴那姆赫赫手下当差,而嘎斯罕身边有个跟班的,名字叫阿叽卡嗨嗨,而阿叽卡嗨嗨的十八代子孙,就是我,伟大的狼王,名字叫阿叽卡嗥嗥。
虎娃说弟弟,你这个嗥嗥的名字,不是我给你取的吗?
嗥嗥说是啊,因为我要瞎编嘛,都是瞎话,真的很有趣。
虎娃说有什么趣?我怎么没听谁说过,你是谁的十八代子孙?
嗥嗥说虎娃姐姐,你真傻。我说我是地母神巴那姆赫赫手下嘎斯罕身边的阿叽卡嗨嗨第十八代子孙阿叽卡嗥嗥,这不就表明了,我自己有一个纯正的、高尚的、伟大的神族血统了吗?有了这个正宗的神的血统,那帮野狼和獐狍野鹿,不就是对我仰视、对我崇拜,供我吃喝了吗?
虎娃说嗥嗥弟,这样做,你就是个骗子了。
嗥说嗥,姐姐真聪明。我一直在骗他们。我是狼王,我在狼群中称老大,至今没有谁挑战我的地位,这里的谜底是什么?必须得有高贵的历史,华丽的外衣,撒谎的能力,无耻的高度。
什么叫忽悠?能让平常的你发懵,不辨东西,然后,我才能把两颗獠牙磨得再尖锐些,再锋利些……
虎娃说,然后,你要干什么?
嗥嗥说吃啊,吃,只有吃,这骨骼和血管才能更加粗壮。
虎娃说吃多了不好看的,我听说,吃相是一面镜子,能折射出丑陋的灵魂。
嗥嗥说,不不,吃的时候,可以装成慈善家,因为我是神族血统嘛。要动脑筋,要想明白,如何把白说成黑,如何把黑说成白。善良的狼族和人族都是一样的,有正义感,把什么都看得很美好,而且坚信不疑。
虎娃说,你竟敢欺骗生灵的善良,利用生灵的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