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哪个黑影死去,即使那把利剑朽去,还有另一个可怕的前景。
万年万年前的山峰是朝上长的,万年万年后的山峰就会倒过来了。
山峰倒过来的情景你没看到过吗?它失去了自己的高度,而且立脚的地方会陷下万丈天坑,山峰的身体被倒过来,插进了万丈天坑,想起来真是好怕。
但是,天豁峰对于自己的这个前景,好像一点也不知道。
问题是,戛然而止,天马曲的旋律此时折断了。
曲子没有奏完,36根肋骨的琴弦还有颤抖,无尽的旋律正在打开天豁峰的史记,不幸的是折断了,被老萨满土馒头折断了。
土馒头突然从我手中夺下衅鼓,那根神鞭也落在了土馒头的手上。
他说不要长时间逗留在这里,不应该知道的事情就不要追根问底,天豁峰的事情非常复杂,你看到的那些影像很不真实,就不要继续了。
我说不仅应该弄清楚东骷髅西骷髅的故事,还要问一下,他们是谁,叫什么名字,是什么神灵,以及这个神灵是如何死在这里,又是如何与36根肋骨的天马琴祭奠在一起的。
这个原因过程中,天马琴是一种什么角色?丝丝缕缕的琴音中有所透露,它本不应该和两个神灵的骷髅在一起的,好像有很多内幕,很多隐情,都与这架天马琴有关。
土馒头说你这些疑虑毫无意义,因为与你没有关系。你应该知道,我不让你再继续了解这些问题,就是在明确地告诉你,隐情是有的。
既然隐情是有的,那就是有所忌讳的,应该隐瞒的。
隐瞒不说,就是避讳,只有避讳才能和风细雨,才能有稔岁年丰。
我说不对。我鸭九八认为避讳导致深层的淆乱,让古文史书遭遇雨泽而叙事模糊,避讳导致无数的冤狱,让官吏百姓跌落懵懂而魂飞魄散。
我再一次坚持说,避讳了就是遗祸于千古,误导万年万年至兹。
我说人就应该从容些,不失真诚,乐于天性,让山野清风通过面颊的真诚,直入人的心田,放怀大笑,春天的花开了,自然明艳。
土馒头说神仙不是乐于天性的鸟,不是自然明艳的花。他们都有各自的隐瞒,各自的避讳。我们常说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就是个意思,就是不让别人知道的更多,省去很多麻烦。
我说避讳了,才有了更多的麻烦,就是要明诚、恳诚、开诚、虔诚,你和我,都来主敬存诚,好不好?
土馒头说我是尊照着天母大神的懿旨,才让你知道这些隐讳避讳的。魑魅魍魉,狼虫虎豹,诸多神明都有名讳、默讳、存讳、运讳、书讳,使一切妖毒皆莫能近。天母大神执掌天经地纬,以率日月星辰、山川诸神及四时节气自然运转,呼风唤雨,役使各路神灵,那些雷电鬼神,都得靠隐蔽的制衡、默认的命令来自安其责。那些六洞鬼兵,神灵魔王,游行人世,杀害生灵,要降伏他们,要驱荡妖氛,救护黎庶,就是要靠那些名讳、默讳、存讳、运讳、书讳的典语,传弟大母神的旨意。
土馒头说这个宇宙太复杂了,也许天母神阿布卡赫赫创制宇宙时的想法不太成熟,创造万物神灵时的想法不太成熟,所以险象环生,乾坤动荡,所以耶鲁里不时跳入跳出,与生灵为敌。
怎奈万物相生相克,只为生生不息,一种妖物示现,就会有另一种神器制它。有道是人死了作鬼,人见了惧之,鬼死了作聻,聻死了为希,希死了为夷。无色为夷,无声为希,就是说衅鼓敲响后,一切鬼崇远离千里,天朗气清。
衅鼓的驱邪、镇煞、伏魔、杀伐、收惊、退煞之力,可谓无坚不摧,所向披靡。耳闻雷声时,万煞已灰尘,香童弟马必须晓悟今天这第一课的隐秘真言。
我说我真是你的香童弟马了?我刚刚敲了几下衅鼓,就被你抢了过去,这算什么第一课,第一课就是让我学会什么叫恼火吗?什么叫愤怒吗?
不不不,这一课让我学到什么叫避讳隐瞒,什么叫蒙骗说谎,是不是?
土馒头一笑,说我的香童弟马,是个聪明的傻瓜。如果你聪明,会想好了再说,只因你和傻瓜一较高下,说出以为聪明的话,也算孺子可教。
土馒头说完这话时,已经不在我的眼前了。
老萨满土馒头走了,就这么悄没声地走了,连点声音也没有,连点白光也没有,这分明是在藐视我,瞧不起这个傻瓜蛋香童弟马。
一根羞耻的火柴走过来,要点燃心中的一团愤怒的火焰。
那么多的灼热,扭曲着我的愤怒。我失去了皮囊后,感到侥幸的一点是自己还能站在皮囊的旁边指点什么,抉择什么,但现我感到这种侥幸也快要失去了。
这让我鸭九八感到很沮丧,沮丧得就像是迷失方向季节,颠倒成没有顺序的冬夏春秋,就像是走丢了坟茔的野鬼,茫然地嚎叫着,我在哪里?
我失去了皮囊,本来还有穿透空间的灵魂,可是灵魂也在遭遇嘲笑,笑我永远冲不破万年万年铁锈的坚硬。
我是热锅上一块肥肉,只能在滋滋响的痛吼中争扎,而老萨满土馒头就是那炭火上的苗头,匆忙地窜跳上下左右,给我指明被吃掉的方向。
我怎么能受得这般煎熬?于是我想,那东骷髅和西骷髅的地方不是很清晰吗?不是就在天豁峰的石砬子一侧吗?
还有那爿巨石,东西骷髅盘坐时,那个中间的祭物,那架36根肋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