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举告诉齐庄公,棠姜在内屋不方便出来,让齐庄公一个人进去,其他人在门外候着。
齐庄公不知是计,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便冲了进去,把贴身“勇爵”都留在大门之外。
当齐庄公终于察觉到危险降临时,已然太晚,贾举和崔杼的甲兵一哄而起,向他发起了围剿。
狼狈不堪的齐庄公四处奔逃,最终被围困在了崔杼宅中的高台之上。
齐庄公到现在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对甲兵说大家误会了,自己是齐候,来看望崔杼的,让崔杼出来见自己。
甲兵回答的也很干脆:“崔杼病得厉害,不能来了,我们只是奉命搜捕yín_luàn的人,依法处置,任何人不得抗命。”
“崔杼要谋反!”——齐庄公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站在高台,举目眺望,不远处就是他作威作福的宫殿,但回不去了;台下便是贾举和崔氏甲兵,必欲置其于死地。
齐庄公仍然不甘心,请求免于一死,台下人不答应。
请求结盟,许以各种条件,台下人不答应。
请求到太庙里自杀,依然不得允许。
这些缓兵之计通通失效,绝望的齐庄公看了看高台旁边的围墙,用余光丈量了下尺寸,打算跳墙逃走,被甲兵一眼看穿,直接一支箭将他射了下来,众甲涌上前去,将其剁为肉泥。
他的八位“勇爵”,贾举(此贾举非彼贾举)、州绰、邴师、公孙敖、封具、铎父、襄伊、偻堙(yin),无一幸免。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瞬间笼罩着崔杼之宅,恐怖的情绪渐渐在整个国都弥漫开来——
卢蒲癸、王何、陈文子等人抛家舍业,远走他乡了,不与崔杼这样的人同朝为官。
祝佗父在高唐祭祀,回国复命后来不及脱掉官帽,就跑去质问崔杼,被杀。
申蒯闻君死,请求吊丧,借机刺杀崔杼。崔杼有所怀疑,不让申蒯进,申蒯大喊:“你怀疑我什么?我先给你条胳膊。”抽出佩剑,“咔嚓”一声砍断自己的左臂。
崔杼认为申蒯没什么威胁了,于是让他进来,还带了八个侍卫保护在自己身前。申蒯进来之后大声呼天,忽然拔剑行刺崔杼,连续杀了七个侍卫,还差一点就行刺成功的时候,最终被杀死了。
他的车夫也战死在门外。
君子闻之曰:“蒯可谓守节死义矣。”
晏婴闻难而来,立于崔杼之门外,良久。
随从紧张问道:“要以死殉节吗?”
晏婴答日:“国君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国君,我为何要为他死?”
随从又问:“那就远走立志吗?”
晏婴又答:“国君之死并非我的罪过,我为何要走?”
随从松了一口气:“那我们回去吧?”
一种沉重的无力感流遍全身,晏婴叹息道:“国君已死,还能回到哪儿去?作为百姓的君主,应当主持国政。作为君主的臣下,应当保护国家。‘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己死,’那该怎么办?崔杼立了他,又杀了他,我哪能为他而死?哪里能为他而逃亡?但是又能回到哪里去呢?”
说完,晏婴不顾个人安危,独自闯入崔氏大门,脱掉帽子,捶胸顿足,不顾一切地扑在齐庄公的尸体上,悲戚嚎哭。
他是为死去的齐庄公哭,为动荡不堪的齐国哭,也是为自己内心的凄凉而哭,更是为这个礼乐崩坏的时代而哭泣。
他赶上了一个很坏的时代,齐国内乱频繁,世卿大族明争暗斗,国君也是昏庸不堪。多年之后,晏婴把他所处的这个时代,称为“末世”。
哭完了,晏婴爬起来,向上跳跃三下(古时丧礼,向死者跳脚号哭,以示哀痛),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对于晏婴如若旁人的举动,崔杼左右很快达成一致建议——杀之!
崔杼看着染满鲜血的双手,望着晏婴的背影,幽幽说道:“他是百姓敬重仰望之人,放过他,民心会向着我(‘民之望也,舍之得民’)。”
民心会不会向着崔杼,不好说,但将晏婴奉为楷模的人越来越多,不仅同时代的齐景公、晋平公、楚灵王、鲁昭公、孔子等都给过相当高的赞许,后世的司马迁更是由衷钦佩:“假令晏子而在,余虽为之执鞭,所忻慕焉。”
齐庄公所行非义,不似人君,死不足惜,百姓们对崔杼的弑君之举即便有非议,倒也不至于必欲杀之而后快。
但崔杼随后所作的一件蠢事,却让他不仅失了民心,还在煌煌史册中留下千古骂名。
崔杼弑君后,担心被史官记录在史册上,留下千古骂名,十分惶恐,将专管记载史事的太史公找来,说道:“昏君已死,你就写他是暴病而亡吧。”
太史公抬头看了看崔杼,说“好”,然后一挥而就,崔杼微笑着接过竹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五个醒目的大字——“崔杼弑其君”。
崔杼大怒,挥剑杀了太史公。
按当时的惯例,史官是世袭的,于是,崔杼又召来太史公的二弟太史仲,指着太史公遗体,恶狠狠的说道:“你哥哥竟然不听命于我,我已处决了他,今后由你来接任太史之职。你就写庄公是暴病死的,不然,那就是你的下场。”
太史仲看了看哥哥的遗体,又抬头看了看崔杼,说“好”,然后提笔而书,崔杼接过竹简一看,好啊,比他哥哥写的多了三个字,连起来是“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