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便觉眼前生意满,东风吹水绿参差。
——宋·张栻《立春偶成》
冰雪初融,又到了第二年春天,楚成王兴致勃勃的和令尹子文、儿子商臣、熊职等王公贵族赏花游园,突然接到宋襄公书信,邀请楚成王到宋国的鹿上(今安徽阜阳市南)参加会议,商讨天下之事。
参加会议的还有齐国的齐孝公。来信再三声明,本次会议要学习以往会盟的做法——衣裳之会,不带兵车。
也就是说为表诚意,单身赴会。
楚成王认为有诈,担心自己去了回不来,毕竟有宋襄公扣押滕宣公的事例在先,拿不定主意,便同子文商议。
子文认为,宋襄公表面上道貌岸然、为人正派,实则颇具心机,其性争强好胜。一直以来,宋国不甘位居齐国之下,觊觎霸主之位早有。现今中原霸主缺位的关键时刻,宋襄公更要在各诸侯间,营造一种尊德守礼的光辉形象。此三国大会,各诸侯国都颇为关注,宋襄公必然不敢随意造次,建议楚王此次不但可应邀前往参会,更可不带一兵一卒,以彰显楚国博大气势,这样一来,宋襄公也没理由对楚王下手。
见楚成王还在犹豫,子文又指了指宋襄公送来的重礼,认为宋襄公素来简朴小气,今番肯下重礼邀请,还是很有诚意的。
公元前639年春,齐、楚二国国君应邀赴宋参加会盟,宋襄公大喜过望,自毁俭朴之名,将会馆修的大气非凡,极尽豪华。
凡是做事没底的人,定会做足面子之事来弥补,也就是用物质消费来营造一种被需求的假象,获取社会阶级认同感,俗话也称为打肿脸充胖子。宋襄公想做盟主一事,心里也没底,因为当盟主这件事确实有难度。
周王室势强的时候,周天子就自带盟主光环,有很强的的组织能力,一呼百应。
周王室衰败的时候,周天子说话就没人听,于是各诸侯国各自为政,一盘散沙。在这种情况下,失去组织的姬姓诸国只能单打独斗,面临来自各方势力的威胁,有的来自同宗、同族相残,有的来自四夷入侵,中原一片混乱、危机四伏。
这种情况下,必须要有一个人来号令诸国,建立新的秩序,不至于华夏文明在长期的内耗中被灭亡。这个人必须要德仁兼备,德才能服众;必须要孔武有力,武才能挟众;还必须要有钱,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你没钱,说的话再有理都没人搭理。
比如第一届霸主齐桓公,很称职,有钱能打讲道理。
而我们的宋襄公,除了协助齐孝公上位以后,也没几件事情拿得出手,后来扣押滕宣公,活祭鄫国国君,兵围曹国,更是为其掉粉无数,甚至他的哥哥公子目夷,也劝谏他说:“小国争盟,祸也。”
但宋襄公很固执,听不进去任何话,平定齐国一事让他野心爆棚,他觉得本次鹿上会盟,齐、楚二国都来了,说明事情也就成了一半。
齐孝公来,是因为感谢宋襄公助其上位,卖他一个面子。
楚成王来,是因为好奇,好奇宋国在没任何实力的情况下,为什么宋襄公要当盟主。
于是,在会议上,宋襄公将自任盟主一事,向齐孝公、楚成王委婉的进行了表达,希望二国能予支持。
作为上一任霸主之子的齐孝公是很有想法的——齐桓公还没死透,你就盯上盟主之位了?齐国再弱,也比宋国强大不少,你这样着急,眼里还有没我这个齐侯?
但有想法也只能憋着。
自从齐桓公死后,整个齐鲁乃至东夷地区的格局极为复杂,过去很多依附于齐国的小国都开始蠢蠢欲动,大有闹独立的趋势。
齐国又经过几个公子一折腾,实力下滑、日渐势弱,巩固周边地区及内政,必须依仗宋国力量来重整旗鼓。
考虑目前种种因素,齐孝公堆砌笑意,表示认可。
就算齐孝公有想法,宋襄公也不大理会,对于刚上位的齐孝公来说,好比雏鸟一样,玩弄于股掌。宋襄公的重点是楚成王。秦淮以南基本上被楚国占据,家大业大,并且当时很多诸侯国都是楚国的与国(友好结盟的国家),宋襄公不得不“求诸侯与楚”,他认为,只要楚国同意,那自己当盟主就没问题。
宋襄公将齐孝公挤到一边,自己亲切的坐到楚成王身边,仔细的盘点目前局势,指出自己当盟主的优势,分析当下各国间存在的问题,对未来的宏图展望等等,深刻的提出,当前的主要矛盾是礼乐崩坏同国家快速发展之间的矛盾,是导致国家动荡和区域性动荡的主要因素,建议楚成王要同中原各国一起互惠互利,营造更高层次的中原秩序。
宋襄公说的有理有据,天下大小事务无一不通、无一不晓,但楚成王越听越觉得宋襄公在与虎谋皮。
熬了几十年,终于熬死了齐桓公,自己可以称霸了,你一个小小的宋国来凑什么热闹跟我抢盟主?
楚成王隐忍不发,这是宋国的地盘,发了火会被囚禁的,于是楚成王少见的对宋襄公虚与委蛇,满脸堆笑,连声应诺,还建议为公平起见,到时候来个民主选举,自己一定会投宋襄公一票。
宋襄公大喜。
大喜来得早,离大悲也就不远了。
人都走的没影子了,宋襄公还在目朝齐孝公和楚成王离别的方向,依依不舍,宋襄公相信,几个月后,自己建盟当盟主一定很成功。在他的内心,盟主之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