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还不死心,我不能颠覆从小学三年级就在同学中率先知道孙武其人的优越感,不能否认《孙子兵法》作者就是孙武这一根深蒂固的思想。
既然《史记》说孙膑是孙武之后,在其之前的很多史料都出现孙膑其人,那么,我们就从孙膑入手,顺藤摸瓜,期待闪烁不定的草蛇灰线。
首先一个问题:孙膑叫什么?
你可能会有疑问,孙膑不就叫孙膑么?
“膑”作何解?
用作名词,“膑”为胫骨、膝盖骨。
用作动词,“膑”为古代一种酷刑——膑刑,即断足之刑。
就算孙膑父亲没有文化,他也不会给儿子取“膑”这样一个不吉利的名字,也排除他父亲有未卜先知的超能力。
所以,“膑”不是孙膑的名。
他可能叫孙文、孙武、孙坚、孙策、孙悟空……
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看司马迁怎么说。
司马迁曾经给友人任安写过一封信,叫做《报任安书》,他在信中以激愤的心情,陈述了自己的不幸遭遇,其中有一段话,借古喻己的抒发了为著作《史记》,而不得不含垢忍辱、苟且偷生的痛苦心情——
“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
从“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中,我们可以读到两层意思:
一是证实了孙膑本名不是“孙膑”,在被庞涓“膑”后,世人根据他的遭遇称其为“孙膑”;
二是“孙子”被“膑”后,“孙膑”发愤开始撰写、或者整理兵书,他的作品按现在的说法,叫做《孙膑兵法》。
在《史记·孙子吴起列传》结尾处太史公还曰了一段话:“世俗所称师旅,皆道孙子十三篇,吴起兵法……,孙子筹策庞涓明矣,然不能蚤救患於被刑。”
显然,根据九年义务教育所掌握的历史知识,我们可以不假思索的判定,此“孙子”便是指孙膑无疑。
我们能否大胆假设:“孙膑”是否就是我们认为的“孙武”,是同一人呢?
钱穆也说“孙膑之称,以其膑脚而无名,则武殆即膑名耳”,他认为“孙膑”即“孙武”。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必须从二人所著《兵法》入手。
1972年4月,在山东省临沂市兰山区银雀山1号汉墓出土了一批西汉竹简(以下简称汉简)七千五百条,其中,《孙子兵法》与《孙膑兵法》一起显现于世。
考古发掘的资料,使得不少人推翻钱穆之前的论证,认为《孙子兵法》和《孙膑兵法》是两部作品,由此推断孙武和孙膑也是不同的两个人。
但事情没那么武断。
银雀山发掘的汉简《孙子兵法》和《孙膑兵法》,只是考古人员便于区分而人为的分类,竹简上并没有书名,只有篇名。
发掘的汉简除了能够对应传世本《孙子兵法》的十三篇、四篇对应《孙膑兵法》外,其余各篇的“孙子”并不能确定是谁。
具体来说,考古人员根据汉简内容及风格,将《吴问》、《四变》、《黄帝伐赤帝》、《地形二》、《见吴王》等五篇佚文暂时认定为《孙子书》;将其余《篡卒》、《月战》、《势备》等未能与传世本《孙子兵法》相合的、属于兵法类的篇目的,暂时认定为《孙膑书》。
由此可见,汉简的出土说明了一件事情——汉简《孙子兵法》和《孙膑兵法》如同一本书的上下册一样,完全可以视为同一系列作品。
无独有偶,传世本《孙子兵法》尽管有一些语句涉及到吴越战争,但整体反映却的是战国时的军事思想,如言用兵数动辄就是十万;言战事多旷日持久;言战术多为深入敌后的运动战,等等这些皆为战国時战争特征,非春秋時代所有,从这一理论推断,《孙膑兵法》似乎也是《孙子兵法》,只是叫法不同而已。
这似乎验证了钱穆的说法——孙武就是孙膑。
似乎可以盖棺定论了。
但事情突然有了重大转机。
在考古人员整理汉简的过程中,有一件令人惊喜的事情——发现了《孙膑兵法·陈忌问垒》后半部分的残简。
虽然残简上的文字极其残缺不全,但有一句话似乎是天意一般的完整——“明之吴越,言之于齐,曰知孙氏之道者,必合于天地”。
这是孙膑弟子记载孙膑和田忌对话中孙膑的原话,“明之吴越”,结合下文意思,是说“孙氏”运用此种军事理论于吴越;“言之于齐”,是说孙膑以此种军事理论言之于齐威王。
因为孙膑弟子在记录中将孙膑记为“孙子”,只能称另一个“孙子”为“孙氏”,所以毫无疑问,“孙氏之道”也就是指《孙子兵法》之道。
汉简这一重大发现,给我们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孙子兵法》系列确实发端于春秋吴王阖闾时的“孙子”,兴起于战国齐威王时的“孙子”。
说明“孙子”一个是孙武,另一个就是孙膑。
似乎钱穆的说法立不住脚。
但后来又发生一件事,否定了之前所有的推断。
汉简《孙子兵法·用间篇》里面出现了一句话——“燕之兴也,苏秦在齐”。
既然孙武和吴王阖闾、伍子胥搭过伙,那就应该是春秋后期人,而苏秦则是战国中后期的人,孙武居然知道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