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两个爱姬无端被斩,吴王阖闾早已怒火中烧,没把你抓起来治罪就算便宜你了,哪还有什么心思检阅女兵,只得哼哼一笑,狠道:“你的手段寡人今日算是领教了。”
说完,拂袖而走。
哪知孙武还不领情,长叹一口气说:“令行禁止,赏罚分明,这是兵家的常法,为将治军的通则。对士卒一定要威严,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听从号令,打仗才能克敌制胜。看来大王只是喜欢我写的这些兵法,却不能把用到实战中(‘王徒好其言,不能用其实’),实在可惜。”
吴王阖闾毕竟是一位英明有为的君主,听孙武如此一说,又不得不回过身来,拜其为将军。
后来,吴国“西破彊楚,入郢,北威齐晋,显名诸侯,孙子与有力焉”。
上面是《史记·孙子吴起列传》里面,记载的关于孙武“吴宫斩姬”的一则故事,强调了孙武治军的严谨、现实和实用主义。
但十分遗憾的是,想继续了解孙武如何凭借《孙子兵法》这本武林秘籍、在实际战场中挥洒自如、运筹帷幄、出奇致胜的小伙伴们恐怕要失望。
不是恐怕,是绝对。
因为史书中没有孙武用兵的记载。
为什么号称“兵家至圣”、被誉为“百世兵家之师”、“东方兵学的鼻祖”的孙武没有用兵方面的记载?
遗漏?删减?避讳?
按照写史遵循的基本原则来说,这个可能性不大。
被秦始皇烧掉的可能性也不大,毕竟其他人还在。
于是,我们就有了一个历史遗留问题——写《孙子兵法》的孙武真的存在吗?
之所以加上“遗留”二字,是因为孙武其人的真实性,从宋朝就开始受到怀疑,还有学者认为伍子胥和孙武是同一个人,或者孙武和孙膑是同一个人。
那么,写《孙子兵法》的“孙子”到底是谁?是“孙武”吗?
在这一环节,我们采用演绎推理方法,来推断孙武存在的可能性。
沧海桑田,历史是不可以完全还原的,真相有且只有一个,我们探求的只能是最大的合理性。
首先,我们假设孙武是存在的。
其实最早把孙子叫做孙武的,是《史记·孙子吴起列传》中“孙子武者,以兵法见于吴王阖庐”,所以《史记》是支持这一观点的。
除了《史记·孙子吴起列传》外,《史记》还对孙武有其他的零碎记录——
在《史记·律书》中,有“吴用孙武,申明军约”;
在《史记·吴太伯世家》和《史记·伍子胥列传》中,多次提到吴王阖闾就伐楚一事征求伍子胥、孙武二人的意见;
在《史记·货殖列传》中,提到过“孙吴用兵”,但没说“孙吴”是谁。
除此之外,再无记载。
孙武何时、何事入吴?如何辅助吴国称霸?又因何去世?一切都没交代,很不符合司马迁的写史风格。
很大的一个可能,就是司马迁再也找不到有关“孙武”的事迹了,便在《史记·孙子吴起列传》中,把“孙子”练女兵一事放在开头,剩下的篇幅全交代孙膑和伍子胥了。
那么我们就有一个疑问了,司马迁为什么这么写?
“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史记》既是一部文学名著,也是一部历史巨著,也就是说在历史书里,它的文学性最浓;在文学书里,它的历史性最强。
为了实现“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使命,为了尽可能多的保留史料创立纪传体通史,司马迁收集了春秋战国和秦汉之际长期战乱下所有的典籍散轶,包括民间传说、地方杂史,甚至奇闻逸事等,以融入史料使其丰富。
(纪传体:通过记叙人物活动来反映历史事件。)
因为资料的繁杂、缺失和真伪,又因为期间的文字变革,及书写记录方式革新,导致《史记》出现许多交代不清、充满矛盾的地方。
况且,《史记》的成书距离春秋末年也长达四百年左右,有些历史早已物是人非,被打扮的连亲妈都不认识了。
盲目相信是对历史的最大不尊重。
话虽如此,但《史记》的高度以及成就,对后世的史书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因为,我们越相信一件事,越会让它更加真实,即使它从来没出现过。
《孙子兵法》不能没有作者。
如果有,只能是孙武。
按照顾颉刚“时代愈后,传说中的中心人物愈放愈大”的说法,关于现今为止孙武的一切记载,都是以《史记》为基础,从简单到复杂,从干瘪到丰满,从枯燥到生动的过程。
也就是说,《史记》关于孙武的记载非常简单,核心内容只有“吴宫斩姬”一件事,但在《史记》之后,孙武的记载逐渐丰富,人物形象越来越饱满,事迹越来越详实了。
信古最大的问题,就是逻辑不能自洽,越往后世的自圆其说,缝合痕迹就越明显,矛盾说法也更加纷乱,更经不起推敲。
比如说《新唐书·宰相世系表》,还给出了一个孙武的完整世系,也就是上一章写的内容。
本着将孙武挖掘到底的精神,后人又根据《新唐书》推算出《孙子年谱》,给出了孙武从周岁到七十五岁的年表!甚至具体到每一年!
编撰之细,让我不得不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