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记酒铺原来叫王记酒坊,就在衣锦桥北边街道西侧的坊巷里,再往北还有几户人家和一片小树林,与城墙相隔。
王记酒坊原本是只给各个客店和饭馆供酒的,后来杜婷萱觉得酒酿完了之后就没什么事做了,于是就想不如开个酒铺。刚开始王汉还老大不情愿,觉得还是清闲点好,开酒铺太耽误事儿了。杜婷萱就说可以再招个人,王汉不想争执,也就没再说什么,于是酒铺就开起来了。王家宅院的东西厢房和院子里都被摆上了桌椅板凳,喜欢在室内喝酒的就坐在东西厢房里面,喜欢露天的就坐到院子里面喝酒。
杜家原本就是做酿酒生意的。
杜婷萱原是建康府人氏,家里的生意本来还挺红火,不巧父亲得了重病,不久之后就去世了,杜婷萱于是帮着母亲继续做着酿酒的生意。可杜婷萱的叔叔伯伯们哪肯放过这块肥肉,一天到晚地到酒坊里闹腾,说杜婷萱的父亲娶她娘的时候没有得到家族的认可,杜家现在要把酒坊收回,每次这些来闹事的人都被杜婷萱的娘赶了出来。可没想到杜婷萱的那些叔叔伯伯们竟然到官府里把母女俩告了,官府收了他们的钱,居然没有查问就派人来把酒坊给封了,杜婷萱的母亲一气之下就病倒了,不久也撒手人寰。剩下杜婷萱一个人,怎么斗得过她那些算盘打得滴溜乱转的叔叔伯伯们,他们商量好要把杜婷萱卖到妓院去,幸好杜婷萱无意中听到了,于是趁着夜色偷偷地跑了出来,坐在路边哭泣。正是这时,她遇见了王汉。
两个人一起来到临安后,看了好几个地方,最后在城东北处选中了这个离街边不远的住所,王汉还挺有钱,当即就买下了这座宅院。在杜婷萱的操持下,两个人就做起了酿酒的生意。官府有榷酒和买扑的制度,酒多出自官库,王汉和杜婷萱也是好不容易才取得了特许,成了“泊户”。
酿酒,要经过制曲、煮米、煎浆、合酵、发酵、上槽、取酒等多道工序,在发酵成熟的前一天还要往醪液中加入石灰降酸。王记酒坊酿酒时会特别注意原料的质量,而且他们制曲时还会加入一些草药,因此他们酿的酒就有了祛风散寒和去火除毒的功效。
浊醪,如今几乎是没有人会喝的,更何况是在这临安城中,因此在酒醅成熟后,他们会先将酒液与酒糟分离,先压酒,再收酒,收酒时用细竹来漉,这样做出来的酒就能清澈见底了。而且他们现在已经更讲究了,过滤好的酒醅还要加热,这样口感才更好,也不容易伤身。
王记酒坊一般酿的都是竹叶酒,有时候也会酿黄柑酒或者红玉色的荔枝酒。做好的酒,要用专门制作、容量统一的瓶器来盛装。买酒的大多是一些客店和饭馆,他们一般会自己来取,如果酒酿好了没有来取,王汉和杜婷萱经常会给他们送去。因为这酒的生意大都被官营和大户把持着,来王记酒铺买酒的都是附近的一些固定的商家。
酒铺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开始营业,他们早上会把需要准备的事情打理好,比如有刚刚酿好,昨夜已经煮好的酒,那么早上就要装瓶了。如果买酒的商户没有来取,他们一般会在上午去送,回来之后酒铺就正好可以开始营业了。一般是王汉去送酒,不过王汉经常会有事,就只好杜婷萱去送,有些时候酒铺的生意也是杜婷萱一个人在打理,所以杜婷萱才急着想要招工。
此时正值午时,王记酒铺的院子里面坐满了人。有夫妻俩带着孩子过来喝酒的,夫妻两个对饮,孩子则吃着逛街时买来的玲珑牡丹鲊。杜婷萱站在那儿看着那小孩子,终于忍不住去摸了摸孩子的头。
“这孩子真可爱,几岁了?”
“马上就四岁了。”孩子的母亲笑着说。
杜婷萱看得入迷,王汉只好咳嗽了两声,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这里站得太久了。
夜市结束之后,禇瑛帮着杜婷萱收拾桌上的碗筷,并擦洗桌子,王汉则收拾桌子板凳等一些笨重的东西。他白天时脸上挤满的笑容,现在已经一点也看不见了。东西都收拾完了之后,王汉就一个人坐在大门口看月亮,杜婷萱叫他回屋,他也没有理会。
晚上的王汉和白天的时候判若两人,闷闷不乐,一言不发。
杜婷萱流着眼泪进了屋,此时禇瑛正在把洗好的盘碟盖好,转身的时候正好碰见哭泣的杜婷萱。
“婷萱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
杜婷萱擦掉了脸上的泪珠,但眼泪还是不住地流下来。她开始回顾自己不幸的人生,小的时候,父母忙于酿酒的工作,根本无暇关心她,长大之后就更是如此,后来还遇上了那样的叔叔伯伯们。好不容易遇上了意中人,想着可以过幸福的生活了,可他对自己却又是如此地冷淡。
杜婷萱坐在凳子上独自流泪,禇瑛则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看着暗自神伤的杜婷萱,禇瑛慢慢地走了过去,坐在了杜婷萱的身边。
“婷萱姐,我能感觉到我们两个人很像。”
“什么很像?”
“我也不知道。”
“傻孩子,你还小,你可千万别和我一样。”
“婷萱姐,我看得出来你也很喜欢孩子,你们为什么不生一个呢?”
杜婷萱看着禇瑛,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个你现在还没办法明白。”
禇瑛看着杜婷萱笑了笑,没有说话。
酒坊需要酿酒的话,他们一般都会在晚上做,这个时候他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