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景姑姑说谢大小姐还会来找自己的,季雨菲便兴致不高地答了句:“那咱们就先等着吧,回头谢家来找咱们了,自然也就知道那巡视大臣是谁了!”
如此,马车四人先径自回了家,北风萧萧,还是赶紧回家先暖和暖和身子吧,其余的事么…反正如今也不由自己说了算。
话说到了下午,果然,空中开始飘起了一些小雪花,之后慢慢大了起来,等到了晚上吃过饭,地上就已经变白了。
季雨菲觉得自己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原来下雪跟下雪,其实也是不一样的,这西北的雪,就跟下沙子似的,哗哗地往下倒,地上也是干的,不会跟21世纪那会儿的南方一样,还给你来点雪子或雨夹雪之类的前奏,所以没过多久就开始积雪了,等临睡前再往窗前一看,外头已经白茫茫一片了。
趴在床前看了会儿外头,想起京城里那些下雪的日子,想起跟着谢宜江在柳湖上赏雪景的美好,想起云湖结冰后三公主带着虎贲卫凿冰挖鱼的欢乐,继而想起一直没能跟谢宜江去成的梅花山雪中赏梅,然后便又想起了康王,只因柳湖也好,梅花山也好,都是自家父王跟自己建议的,想到此,季雨菲狠狠心,决定在这个雪夜把康王的信给拿出来读了。
为此还特意净了手,从收好的盒子里郑重拿出那封看似并不厚的信封,也不知怎的,只是看到那信封上的“婉清吾儿亲启”,眼睛就控制不住地一酸,把它贴在胸前默念了会儿才平静下来。
之后打开信封,出乎意料的,许是觉得之前已经跟女儿和景姑姑都交代得差不多了,康王的信隐忍克制、言简意赅,并没有自己是求仁得仁无所怨,此去能跟康王妃重相逢,实乃心之所愿,希望女儿并不要为此觉得愧疚,此后余生为自己而活就行了:“就像阿宁那般,心有所想,便是心之所向,乃大快活哉!”
许是觉得人生变幻无常,康王之后也隐晦地告诫女儿,就算之后命运仍有不公,也希望女儿能勇敢地承受:“圣人云:‘祸兮福之所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并顺带提到了当初清虚道长对女儿说的那番话,让季雨菲不用担心,说她自有上天庇佑,就如当初那次落水,终会有惊无险、逢凶化吉。
难道康王是觉得谢家也不一定能倚靠、到时会放弃自己?然后清虚道长的话…呵呵,当时好像是说自己是“有大福之人”?看到这里,季雨菲隐隐觉得,康王似乎对落水醒来后的自己其实也是感觉到了些什么的,毕竟前后反差太大了嘛,不过毕竟是自己的骨肉,所以康王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受吧?
可惜如今阴阳相隔,也无法再当面问他了,季雨菲摇摇头,继续往下看康王的信。
之后康王提到了阿济,说自己虽然并不后悔,但也对未能亲手抚养儿子成人、女儿未能与弟弟一起长大深以为憾,又顾虑阿济年幼,虽然那位洪伯父在守孝期满搬回京城后曾经提议借着过继一事告知实情、父子相认,但康王怕阿济心理上不能承受,又怕孩子年纪小不留神给露了馅引来不必要的祸患,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
这件事终是心病,康王便在信中叮嘱女儿,要记着这个她真心喜欢的亲弟弟,完成他未了的心愿:“所幸阿济性情纯善,又与你亲厚,惟盼姐弟早日相认…”
又交代女儿,如有机会,到时记得带着弟弟到皇陵拜祭他和康王妃,以慰康王妃的在天之灵。至于认祖归宗之事,康王表示不必强求,毕竟女儿前路艰难,让她先保重自己,再想别的事。
别的什么事呢?康王在信里也说了,说当初三公主把那传国三玉玺交给自己保管的时候,也曾问自己,既然都是先帝血脉,有没有做皇帝的想法,说她当初跟着景姑姑读过史书,兄终弟及也不是没有。
康王在信里说,自己年少时有过这样的念头,也为此做了些糊涂事,最终却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所以绝不会再起这样的念头,不过呢,康王也表示,他已经想清楚了,如果女儿想以后顺利嫁入谢家,顺利让弟弟认祖归宗,唯一的办法,其实便是让三公主称帝。
只是,对于这件事,康王也表示不太乐观:“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凡事都需天时地利人和,更何况是如此之大事,兄终弟及者确实有,但女性以一己之力替代上位者,古往今来,少之又少,当慎之又慎!”
当然,这件事大家也都知道,旁人再怎么想,最终肯定得三公主自己做出决定,而三公主是个绝对不会为他人所左右的头脑冷静的人,所以她不想则罢,一旦做出决定,康王也交代女儿,定要誓死相随,反正在陈长安眼里,她和三公主以及谢家早就是一体了,荣辱与共,休戚相关。
信写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在最后,怀着一颗不舍的慈父的心,康王说他和康王妃会在天上保佑他们姐弟俩的,阿济因为姓洪,目前来看起码没什么风险,所以放心不下的也只有女儿,让她要不畏艰难险阻,过不去时,就想想他,再勇敢地走下去:“人生如修行,定然不会一帆风顺,父王当初年少气盛,悔之晚矣,惟望吾儿遇事能动心忍性,如此,他日定能逢凶化吉、否极泰来,勿忘勿忘!”
窗外雪落无声,窗内裹着被子跪坐床上看完了信的季雨菲,默然半响,估摸着京城皇陵的方向,先下地磕了三个头。
之后找出了一个小锦囊,把康王的信仔细折好,挂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