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嬷嬷来叫早,陈凤若起身,看见女儿也醒了,就说“宜儿,宜儿今天好了没?要不要跟娘一起去给祖母请安?”
赵宜在心里撇了下嘴,是“继”祖母好吗?
那个老家伙,心思歹毒,一点好事没办过,最后自己和母亲落到那个地步,这个老家伙的功劳可不小。
刚冒出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自己现在这模样,也就四岁多,脑子还想不明白事呢!这种念头,哪是一个小孩子能想到的啊?
四岁的身体,装了个二十岁的魂儿,脑袋嗡嗡作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母亲见她发愣,又轻轻的问“宜儿想去吗?”
“不去,我还没好。“她干脆的回答。
陈凤若吃一惊,眉毛一挑“哟!拒绝的这叫一个干脆!你这小家伙儿,这么有主意了?”
转头跟张嬷嬷说“你发现没?这丫头一下子变样了。看这说话,看这眼神儿,大姑娘似的了。我娘原来常说,有苗不愁长,这不就是了?一下子就大姑娘了啊!”她捏捏女儿小鼻子。
“可不是!咱们大小姐可聪明呢!”张嬷嬷是母亲的贴身嬷嬷,这个时候笑眯眯的说。
赵宜起来,由丫头嬷嬷伺候着,梳洗完毕,又吃饱喝足,坐在椅子上,两条腿悬空,脚上两只缎面绣花鞋,轻轻晃着,看着自己的母亲,陈凤若正对着镜子穿外衣裳。。
高高的个子,细腰,翘臀,两条长腿,丰满的胸,啧啧!
一头乌发,又黑又密又硬。皮肤不算白,乌黑的两道弯眉,修剪的整齐。乌黑的两只大杏核眼,顾盼生辉。毛绒绒的睫毛,撩人心扉。脸颊红晕,鼻子细高,红红的嘴唇,雪白的牙齿。
穿一身墨绿绣大团紫色芍药的宽袖襦裙,头上戴着好几件精美的首饰。
真是个艳丽又骄傲的女子。
母亲打扮好,站起身,要出门儿。。。
“宜儿,娘去一会儿就回来,你乖点啊!不要乱跑。”
她答应了,母亲带着丫头走了。
赵宜对着胖嬷嬷说“嬷嬷,吃多了,要转转,你别管。”
刘嬷嬷说“哎哟姐儿,真有主意!好,嬷嬷不管,您随便走,可不能出院啊!也不能到荷花缸边上去!”
她答应,出了屋子,院子里放着大盆的花,还有几个大缸,里面养着荷花和鱼。
刘嬷嬷还是不放心,站在台阶上看着,又叫了个小丫头“去荷花缸那里瞧着,别让大小姐靠近。“
小丫头答应一声音走了过去。
赵宜东看看,西看看,走来走去,边走边想边回忆。
到底是梦,还是一切重来了?要是梦,怎么那么长啊,她站住想想,漫长的时间,众多的细节,曲折的经历,怎么可能是梦呢?
自懂事起,我就没看到过这样艳丽,这样自信的母亲,对自己这样温情的母亲。。。。这种感觉,太过美好。
无论如何,我要跟这样的娘在一起。
我爹呢?怎么家里没看到他?
母亲现在的从容,提起父亲时,嘴角的微笑,应该和父亲还很好。
可惜我小时侯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懂,那么,我记忆里都有什么?
她院子的右侧,有个月亮门,穿过去,就是个更大的院子,正殊院,哦,这就是母亲住的地方。
她慢慢走过去,那个院子比自己的院子大,十分规整,贴着院墙,有几株桃花。地上铺着石板,也有大荷花缸,院子中间摆着大盆的花。
台阶上去是主屋三间,有门廊耳房,很气派。
赵宜站在院子中间,通过院子门外望。
渐渐的,那些往事,一段一段的闪现在脑海。。。。
那个时候,这个通向外面的大门,是常年闭着的。
出院门往前右转是前院,左转是花园。
我住的地方在母亲的隔壁,哦,我现在也住在那里。
母亲院子的桃树,好大。枝杈低,我小时候能很容易的爬上去。
春天的时候,开满了桃花。
开败的时候,落一地粉。
有人要扫,母亲说“由它去吧,我家的山上,都是自己开落的。”
夏天,太阳晒不到的时候,会坐在廊下,稀稀落落的做着活计,比如给自己的襟摆上绣几只蜜蜂“蛰过你舅舅。“母亲轻轻回忆着说。
冬天,烧了暖墙,窗台上放着水仙。
母亲呆呆的看着窗户,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时断时续。
我很少看到父亲。
为什么?父亲呢?
我娘为什么会回了娘家?
为什么还能带上我?
想了半天,实在想不起来。
突然想起离京的那一天,是一个早晨,天还没亮,侯府大门开着,点着灯,还有火把。
半夜里被叫醒的她,穿戴好了,还有些迷迷糊糊,母亲拉着她说“宜儿,给你父亲磕头。”
火把闪动,发出光亮,父亲沉默的面容,瘦高的身材,在灯火里时明时暗。
她想起了父亲的模样。不由鼻头一酸。。。
她跪在湿冷的地上磕头,父亲拉起来她,然后用力的抱了她一下,她的小脸贴在父亲的肚子上,父亲的身体瘦而坚硬。
她不记得与父亲有如此亲近的时候。。。。。。
然后有人扶着她上了车,车轮转动,到了城门,天刚蒙蒙亮,黑黑的门洞。。。。。
赵宜呆呆的站了一会儿,又在院子里转了几趟,还是没想起什么有用的。
索性就不想了,回到自己院子,坐在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