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嗷”黑衣人捂着胯下死命的在地上翻滚着。
这一画面让黑衣人们呆了一下。
陈权却如着了魔一样不管不顾的爬了过去,一刀刀的狠狠的在男子的身上劈砍着,慢慢的哀嚎声也熄了。
门外首领见此突然挥刀砍翻了身旁的一人,尖声的叫着;“杀了他们,去杀了他们,放火,给我放火,快,快。”
不再犹豫,狭小的庙里已经填的满满当当,每个人都疯了似的挥舞着,狂叫着,只是为了争夺自己的生机。
片刻间陈权便又挨上了几刀,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身体还完整吧?已经分不清楚疼痛从哪里传来,渐渐的麻木,手里的长刀也只是机械的摆动。
但他还活着,如果不是老道每每关键时刻替他抵挡,陈权早就可以安心的去等18年后了。
老道只剩了一条手臂,双腿也被刺穿了几个窟窿,只得紧紧得靠着陈权,原本梳理整齐扎起的头发如同熟了的蒲公英,时不时的随着刀光起舞飘散。上一秒老道连带着耳朵的一大块皮肉被从脸上剥去,惨白的颧骨漏了出来,望过去甚至可以看到他呼喊时舌头的颤动。
小庙的地上堆满了人,没了落脚之处,血腥几乎让人窒息,门窗上跳起了几朵火苗,叽叽喳喳的好似歌唱。
人渐少了,门外的那片银白也变的疏离,突然一阵骚动,一个黑衣人对着首领耳语着,转瞬又被一刀砍翻。
透过血腥的浓雾都能感受的到他眼中那难以名状的光芒。狼一样的抖了抖身子,狠狠的跺了下脚,转过了身子:“走,马上走。”
转眼整个庙就又只剩了陈权和老道二人,如果不是的满地尸骸,仿佛只是一个荒诞的梦。
极细密的”哒“”哒“”哒“”哒“声渐渐近了,地面也开始微微的颤动,四处燃起的火焰好像也受到了鼓舞,越发的狰狞起来。
”无事,不是冲我们来的,“老道的声音很弱,也很模糊,几乎听不清。然后便瘫了下去。
”道长。道长?您别吓唬我了。“陈权一把抱起了老道就向着庙外冲去,抛下了谨慎和疑虑,放声的喊着:”来人啊,求你们救救我们。“
回应他的是疾风一样刮过一大队骑士,除了飞溅到身上的泥土,骑士和马儿的粗喘夹杂着有些骚臭的气息,再无其它。陈权和老道就像是两个无形的幽灵,不为世人所见。
”这都是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他们怎么看不见呢?“陈权喃喃着。
”大郎。“陈权耳边传来了老道微弱的声音。
“道长,您,您没事的,您前两天才说过的,都是一点小伤的,您没事,一定没事的。“陈权有些语塞。
”您等一等,我马上带您找郎中,这就去找郎中。“说着陈权又要抱起老道,却被老道一把死死的按住。
“大郎,莫费心了,老道自知其事,大郎勿做小儿女态,咳,咳”。老道的手紧紧的攥着陈权。
“你且听我言语,你我虽萍水相逢,可老道见你却颇觉投缘,故相互通告了名姓。既有缘起,便终有聚散。今日之祸端因我而起,累了大郎也一并遭了此难,然终幸是保住了大郎的命。”
“道长,您别说话了,我们去找郎中,真的只是小伤。”不知何时陈权的脸上挂满了泪水。
“呵呵,本答应了为你奔走户籍,现今也只能作罢,大郎莫怪老道无信。”
老道伸手拦住了陈权:“大郎莫说,听清,记仔细了。此处非久留之地,老道的度牒藏在了神像腹中,里面还有些钱你自取来。莫停留,向南走,去潭州府宁乡找同庆寺的灵佑大和尚,老道与其有旧,他自会省的如何去做。”
“如是一路遇上查验,便拿老道度牒,说你是我的门人南下理事。今天子崇道,各地也不会恶了道门。
”此外老道还有一事相求。”陈权此时早已悲不自已,忙连连应声;“道长请说,我定会照办。“
“大郎,若你日后有力,烦请替老道重建此庙,记住了,这庙的土地不是土地,是天宝年的张巡。”
“”好的,我应下了,道长我都应下了。“
”天亮了吗?”
“亮了“。
远远的,一抹朝阳像一个斑斓的泡沫被大地吐了出来。
陈权揽着老道,感受这苍老躯壳渐渐的凉了,身后的小庙还在放肆的烧着,一阵风起,一片半焦的窗纸被吹来缓缓落下,几成灰状的纸上还能浅显的辨认出两行字迹。
陈权喃喃的看着已经死去的老道:“这便是你说毁了的书吧。”
“吾此苟生耳,何适之谓”④。字迹如是。
①陈夷行,字周道。
②仇士良,唐权宦。
③仇从广,仇士良子。
④取自唐代传奇《枕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