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一天又过。
天边残云被夕阳剪碎,呈现出一种沉闷的青灰。
秦欢一袭黑衣,站于墙头。墨色发丝被高高竖起。
她冷冷看着城墙之下又一波退去的北元军队,眉头紧皱。今天一天,北元军不惜牺牲,冒死攻城。秦欢备下的炸药只让北元军损失了十分之一二的人数,可是,炸药已经不多了。
她回头看了眼城墙之上仅剩的二三十包炸药。即便虚张声势,也死撑不过半夜。我方人数经过一天一夜的死战,一万多人此刻也只剩下了三千多人,而刘祁,先前已经被她趁不注意劈昏了,即便秦欢不劈昏他,他也已经到了极限,无法再领兵抗敌。
看着北元兵有序的支起埋起锅灶准备做饭,秦欢手一挥,还在城墙之上死死硬撑的士兵见机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昨夜他们滴水未进,今天白天即便得到喘息,在北元军的惊扰之下,吃的也不多。
看着天边隐隐升起的一轮青白色月亮,秦欢叹了口气,随即抓过袖中窝窝头狠狠的啃了起来。
实在不行,只有实施她的计划了。
夜半时分,果然不出秦欢的所料,北元军队开始了又一次的进攻。(
只不过这次好像压上了所有的人,势必要将这座残破的偿下。
秦欢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城下蚂蚁一般的人海,目光炯炯。
突然,杂乱呼啸的战场之上,传来一声雄浑钢筋绵延数里的声音,铮!
接连,又是一连串的铮铮声,铮铮铮!一声快过一声,一下急过一下,浩然的回荡在肃杀的战场上方,激荡起士兵心底热血的惊魂!
秦欢抬眼看去,不自觉啧了一声。骚炮!
远处战场中央一块突出的山石之上,宁梵一袭红衣,在海一般的铁色之中格外艳红,他的面前放着一架比较眼熟的古琴,古琴通体呈现黑檀色泽,根根银丝比月色更辉亮。
两名侍女站在两旁,各拿一焚炉,一托盘,托盘之上一轮月色倒影在玉浆之中。
万里战场,冰冷的锋芒从身侧擦过,他却犹自能焚香弹琴,对月饮浆,此等胸怀,可纳山河地月,亦可毁浩荡乾坤。
十指并轮,揉、捻、弹、扫,在一双纤长有力的手中,一曲铿锵有力的快曲的回荡在战场上空,北元士兵在这首基情澎湃的曲子里像打了鸡血一样,在鹰眼顾烈的带领之下冲向那扇惨败的城门。
秦欢身侧站了十来人,每人双手各拿一包炸药,他们站在秦欢身后,看着临近的敌人,不自觉的攥紧了手中最后一轮希望的轰炸。
秦欢一人忽然跳上城墙砖沿,晚风吹起她宽大的黑色衣袍,一轮月色悬挂于头顶,浓墨重彩的勾勒出那窈窕英气的轮廓。
她的眼此刻是硕亮的,独自一人看那千军万马,心底里竟涌起无数激昂的情绪。
或许她就是这样,天生便有一种不屈的向往极限的灵魂。
她看了一眼宁梵,战场之上,宁梵也心有灵犀般抬起头来,一双丹凤上挑的星眸淡笑着看向城墙之上的那抹厉色身影。
秦欢手一伸,一根中指指向宁梵所在方向,然后半空凌厉一挥又狠狠劈下,身后数人在墙上一擦齐齐甩出冒着星火的炸药。
一时之间轰动声如天王之怒降下平地闷雷,破碎击起的尘土里是分离了的残肢断臂和淹没在巨响之中还未叫的出口的呐喊。
放佛早就料到了她会这样做,琴声忽然一停,冲在中间的顾烈向后一勒,狂马止步,他身后的军队也跟着一停。
深色鹰眼毫无感情的扫过前方被当了炮灰的士兵,随即他举起握紧了的双拳,向前挥去,唰唰唰,一支支带着火的箭呼啸的冲向城门。
城门之上,大秦士兵被火打的趴进了石墙之下,不敢露头。
而那些冲在前方侥幸未被火药炸中的北元士兵此刻却纷纷冲上了城墙。
北元这是在玩儿概率事件,他们仗着人多,便由你炸吧,反正炸不死剩下的做前锋也够了。
人命在你们的眼里算什么?
秦欢站在墙头,手心闪过一丝冷色。炸药已经没了,再这样耗下去不出一刻便能被彻底攻陷。
其实一座城又于她何干,只是,这是他的城的话,她便要管。
她便是这样,你为她挨了一刀,她便还你一命。
再不下决定便晚了!
她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绝然,吹了声口哨,对着远处遥遥看来的宁梵伸手勾了勾指头。
宁梵抬头,眉头微皱。
忽然,秦欢纵身一跃,一道黑色身影自墙头坠落。
“不要!!!“身后一声绝望呐喊,几乎是飞奔而来的刘祁伸手一抓,指尖擦过她柔顺的发丝,抓了一场空。有那么一瞬间,刘祁眼前回想起了五年之前她坠崖的场景,也是这般从自己的面前消失,随即就生生分别了五年!
几乎是同时,一抹红衣,快如魅影,扎眼间便瞬移至城下,平底炸开了一朵妖梅,衣袍轻拂,空气里淡淡的冷梅香气一闪而过。
下一秒,秦欢便落到了一个淡凉却舒服的怀抱之中。一双纳于星海于两眼的眼眸淡笑的看着她,离近了看,更是璀璨夺目,几欲昏阙。
刘祁站在城墙之上,看着那一对缓缓而落的璧人,不知为何,心底有怅然若失的感觉。他收回伸出去的手臂,垂下,并紧紧的握住,深邃的眼底一抹上古的寒霜。
战场之上的士兵都忘记了动作,他们呆呆的看着那一队飘落的人,红如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