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雷声大作,雨水从漆黑的天幕上降下来,如同断线的珍珠般一颗颗砸在尖刀之上,将上面的血水冲刷进了李观同脚下的泥泞之中。
他站在高大的院墙之外已经大半个时辰了,他那俊俏的脸庞被闪电从黑暗中唤醒,瞬间便又隐没进了黑暗之中。
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原本就白皙的脸庞被雨水浸泡后显得有些苍白。两条眉毛如浓墨画就,眉梢急提,似他手中尖刀一般犀利。双眼通红布满血丝,眼中星光点点,惊慌之中又带着浓浓的不安与担忧。
紧锁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雨水顺着坚挺的鼻梁滑落下去,在薄薄的嘴唇上转了一个弯,随后带走了一些血水,流过下颌滴落到了地上,泛起一圈涟漪。
李观同抬起了头,望了望一墙之隔的竹林中,那座两层的清雅小楼。
小楼朴素雅致,借着闪电的光茫,能依稀看见窗棂上的雕着镂空的兰花图案,栩栩如生的样子让人仿佛能闻见兰花幽幽的清香。
“啪嗒”一声,李观同将手中的一块石头扔向了二楼东侧的一扇窗户。他的手劲极大,石头不偏不倚地砸在兰花窗棂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李观同焦急地用脚尖踩着脚下的雨水,发出杂乱的水声。
“睡这么死?”李观同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了。他弯下腰,再次寻摸了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在手中掂了两下,瞅准了刚才那扇窗户,一个侧身往后退了一步随后右手发力,将石块准确无误地砸在了兰花之上。
两三息之后,小楼东侧的那扇窗户里燃起了烛光。一个倩影投射在窗户上由大变小,随后“吱呀”一声,窗户被推开了,从里面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来。
那小脑袋抬头望了望天上刚刚闪过的雷电,憋着嗓子朝着少年喊了一句:“这么大的雨,你跑出来不怕被你那个后爹打死啊!”
随后,那个小脑袋便消失在了窗口。不一会儿,她再次出现的时候,手里捧了一块巴掌大小的断砖,砖上绑着一根拇指粗细的绳子。
“往后躲开点,小心砸到你!”小脑袋憋着嗓子喊的声音像极了刚下水的小鸭子。
李观同噗嗤一笑,紧锁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下。他也学着对方的样子,憋着嗓子喊道:“你这次扔准点,小心再砸到一楼仆妇的窗户。”
“少瞧不起人!”小脑袋不服气地撅着个嘴,双手用力将那青色的砖块抛向了少年。
那半块断砖在电闪雷鸣的雨夜,画了一道美妙的弧线,飞跃了雪白的院墙,啪的一声挂在了李观同面前。
李观同伸手拉了拉绳子,朝着二楼挥了挥手,学着小脑袋的样子憋着嗓子喊道:“回去,把绳子绑在床上,这次记得打死结!”
小脑袋举起了小小的拳头,在面前晃了晃以示警告,随后点了点头,然后哧溜一下闪没了影儿。
不一会儿,李观同手中的绳子剧烈地晃动了两下,他知道,这是上面的人传来的暗号。
李观同将尖刀横过来,用雪白的牙齿咬住,双手拽住了绳子一用力,脚尖在院墙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翻进了院中。随后提起了一口气,双脚在院墙之上用力一蹬,双手顺势快速地拉扯着绳子,三五息之后整个人便爬进了二楼东侧的房间之中,整套动作熟练无比,一气呵成。
这间屋子非常宽敞,屋内的烛光跳跃着,照亮了一旁的书桌。桌上摆着一张洁白的素绢,旁边放着一方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窗边的瓷盆中栽着一株墨兰。现在还不是冬季,房中还没有墨兰盛开时的幽香。
窗边是女儿们的梳妆台,上面摆着一面用锦缎套着的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兰花首饰盒,盒上摆着一支镶宝钿花金步摇,旁边还有一串深红色珊瑚珠。
卧房门口挂着白玉穿成的的珠帘,檀香木的架子床上挂着淡紫色的纱帐,整个房间显得即华贵又典雅。
“李观同,你不是应该在灵堂为你娘守灵吗?怎么又跑出来了?你当真不怕被你那后爹打死你啊?”
少女跟李观同相仿的年纪,雪白的皮肤在烛光的映衬下泛出水嫩的光泽。明亮的双眸向李观同投来同情的目光。细长的蛾眉如同用青黛新画的一般,使得出水芙蓉般的少女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她轻启朱唇,佯装生气,柔声责怪道:“又在下面站了许久吧!每次都这样,傻不傻?好似一根木头桩子。就不怕被天上的雷给劈着。”说话间,已经给李观同递过来了一条薄毯。
“擦擦吧!别得了风寒!”说完,少女转过身来到黄花梨衣橱前,打开橱门看看有没有能暂时给李观同替换的衣物。
李观同望着少女的背影,如瀑的青丝垂到腰臀之际,她身上的那件丝绸的里衣,将少女初熟的玲珑曲线勾勒了出来。
他吞咽了一下,轻咳两声到:“醉儿,我是来跟你辞行的。我把那厮给杀了!”
醉儿僵在了原地,垂在脸庞的发丝颤抖着。半晌才开口问道:“何时的事?”
“一个时辰前!”李观同眼中闪烁着惊慌与不安,手中的那把一尺来长的尖刀,在烛火间来回得烫着,把刀尖烤得微微有些发红,握着它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你把那东西放下!”醉儿忽然转过身来,满脸泪痕地朝着李观同大吼道。
李观同有些不知所措,赶忙将尖刀放在了书桌之上,慌忙间还将自己的手指给烫了一下,当啷一声,尖刀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