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行等人见情形如此诡异,便暂未上前,只在一旁看着。
片刻之后,一群游侠儿簇拥着一个身材极魁梧的大汉从大门中走了出来。
那大汉方面大耳,相貌堂堂,行走间龙行虎步,两鬓微微发白,两道墨染一般的浓眉下,一双大眼开合之间颇具威势。
“穆辛见过剧大侠!”
穆辛一见剧太恒,欣喜不已,赶紧放下人头,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向剧太恒行礼,激动的脸上泛起一抹酡红,呼吸也急促起来:“在下久慕剧大侠威名,一直无缘得见,今日终于得见尊容了!”
“穆老弟快快请起。”
剧太恒讶然看了一眼血渍未干的人头,眼神微微一动,神色却是不动,稳稳上前,将穆辛托起,道:“剧某不过是受众朋友抬爱,侥幸得了几分薄名,如何当得起穆老弟如此大礼?”
剧太恒亲手相扶,穆辛受宠若惊,身子都哆嗦起来了。
剧太恒疑惑地看了眼地上人头,道:“这是……”
“哦,剧大侠是说这厮么?”
穆辛瞥了眼脚边的人头,愤然道:“这厮酒后侮辱剧大侠声名,在下正在酒楼,亲耳听见。剧大侠乃天下游侠儿之楷模,当世第一豪侠,岂能容这狗都不如的东西侮辱,某一怒之下,便取了此人首级,来向剧大侠请罪!”
穆辛用脚一拨拉,将那人头滚到脚下,一脚踩住。
“好!好汉子!”周围的游侠儿听得无不热血沸腾,轰然叫好。
穆辛双手抱拳,向众人致谢,激动地道:“快意恩仇,游侠天下,才是我辈风范!”
周天行和秦泽面面相觑,就连一向性情冲动的秦泽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秦泽道:“只因人家口出不逊,奚落了几句,便拔刀杀人,还把这当成义举?”
周天行锁着眉头,轻轻摇了摇头,道:“着实可笑……”
他看看还在沾沾自喜的穆辛,又叹了口气,道:“实又可怜。”
韩骏乜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不懂,剧大侠在我等游侠儿心中,那是神圣之极,不可侵犯的神祗,胆敢有人对剧大侠不敬,便豁出性命来,也当维护剧大侠的清誉,哪怕一死,也是莫大的荣光。”
秦泽道:“纵然言语不合,便可当街杀人么?”
韩骏道:“若是你至亲至爱之人受人侮辱,你当如何?”
“我……”
秦泽下意识地瞟了袁采薇一眼,竟尔哑然。
如果是我至亲至爱之人受人侮辱……如果有人当着我的面羞辱采薇,我会如何?
这样一想,秦泽竟尔理解了那穆辛的作法。
“闪开、闪开!洛阳县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一群如狼似虎的捕快推开围观行人闯到剧府门前。一个身穿官袍的中年人骑着马,沉着脸跟在后面,到了府门前勒马站定,冷冷地一扫门前众人,道:“本官,洛阳县尉李荣。将那当街杀人的凶徒,给本官锁起来!”
两个捕快将手中铁链哗啦啦一抖,另有四个捕快持刀围上,就要抓那穆辛。
四下里众游侠一见大怒,立即纷纷拔出兵器,大叫道:“我看谁敢?”
那县尉骑在马上,脸色微微一沉,冷笑道:“你们这是想造反么?”
“就他娘的造你的反了又怎么样,你有胆子尽管来,老子们接着!”
有那游侠悍不畏死地大叫起来,剧太恒却是脸色一变,斥道:“住口!”
剧太恒喝止了众人,压低声音道:“你等不要胡言乱语。民不与官斗,一旦坐实了造反的罪名,官府出动军队,你等如何抵敌?”
有人急道:“剧大侠,可是他们要拿穆壮士,这……”
剧太恒道:“都住口!此事,自有我来处断!”
剧太恒上前两步,拱手道:“李县尉,剧某这厢有礼了。”
李县尉道:“剧大侠,这杀人凶手,与你有何关系?”
剧太恒微微一笑,道:“李县尉此言差矣。地上那颗人头,乃是剧某手刃!他羞辱剧某,剧某一怒之下,便砍了他的人头。县尉要抓,该抓剧某才是。”
众游侠一听,惊愕地道:“剧大侠,这……”
穆辛更是错愕,激动地道:“剧大侠!”
李县尉眼睛微微一眯,道:“剧大侠,这可是当街杀人,要以命抵命的。你,要把这事儿揽下来?”
剧太恒慨然笑道:“李县尉,剧某可不曾替别人揽下什么,人,就是我杀的,要抓,请便。”
李县尉格格一笑,道:“好!本官负责一地治安,有人当街杀人,自当杀之以正国法。你既然认账,来啊,把剧大侠给我抓起来!”
众捕快答应一声,哗愣一声,铁链就套上了剧太恒的脖颈。
“我看谁敢抓剧大侠?”众游侠儿方才对穆辛都那般维护,对剧太恒更不用说了,立即挺刀相向。
李县尉怒了,咆哮道:“给我拿下,谁敢阻拦,以造反论处!调官兵来,将他剧府夷为平地,老少妇孺一个不留!”
众游侠一听,顿时僵住。如果出面阻拦,反而害得剧大侠满门被杀,岂不遭糕?
剧太恒大喝一声,制止众游侠,向他们抱了抱拳,朗声道:“众兄弟高义,剧某心领了,官府办案,你们切且插手。某随李县尉走这一遭,剧某上有高堂,下有妻儿,诸位兄弟有心,平素里多多帮衬照顾一下,剧某便至九泉之下,亦可含笑了。”
众游侠听得热泪盈眶,那穆辛一张脸已经猪肝儿也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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