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滕自认为教学科研成绩斐然,但却无缘评上优秀教师。
为何系领导对他不感冒,他自己心知肚明。
那堆躺在家里的房顶储物柜里的教材稿就做了默默无声的诠释。
他只知道研究书本和课题,没有用心研究周围人们的表情。
他只看到了周围人对自己无一不是点头微笑,自我感觉良好。
他以为笑就是一种善意和友好的代名词,完全忘记了有种笑是“笑里藏刀”。
九零年刚开学,他正筹划着新的一年的教学和科研计划。
系领导突然通知他,他今年要参加学校组织的到乡下的扶贫团,他是扶贫团的副团长。
扶贫团由四位老师组成:农学系的老阎老师任团长,夏滕任副团长,其他两位是水产系的两个年轻助教。
学校有那么多闲的无聊的研究生和青年教师,唯独挑上了夏滕。
夏滕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自己是教研室和实验室主任,教学上自己要挑大梁,还有自己在实验室进行的科研项目怎么办?
解释只有一个:
“他们故意要整你,你连叫都不能叫!”
三月初,扶贫团四位老师背着行囊,乘长途汽车来到了一百多公里外的扶贫点:位于长江边的玉沙县奓木乡小桥村的鱼塘。
鱼塘离小桥村有一里左右的路程,位于一条国道的旁边。
四周是大大小小的鱼塘子的紧邻国道旁的一块空地上,建有一排l型的仓库。从仓库那破旧的大门和屋顶那灰色的灰蒙蒙的毫无生气的屋脊可以看出,这个库房已经有着古董级的年龄。
“随遇而安吧,伙计们!”
阎团长似乎还很满意地带头把行李拧进了最左侧的一扇大门里。
进到门里,夏滕看到屋内已经整整齐齐沿着墙壁摆放了七张单人木床,只是床的风格各异,明显是七拼八凑而来的。
“你们是三个男的,一个女的。三个男的住这里,女老师要住在隔壁的一间。等下我们县里还有四个扶贫团的干部下来,和你们住在一起。”
年轻的小桥村的肖村长笑嘻嘻地安排道。
“我们吃饭怎么办?”
水产系的小罗老师首先想到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
“这个我们已经安排好了。这里有一户养鱼的,也住在这里,是一对年轻夫妇。我让他老婆给你们做饭。”
夏滕挑了一个自认为最好的铺位,把棉被铺了上去。
下午临近吃晚饭的时候,县里四个扶贫团干部从容到来。
领头人是县政协老领导黄主任,付团长是县农机研究所所长魏生,组员是县农业局技术员彭武和县畜牧站兽医刘金明。
七男一女,两老两中四青共八个性格和风貌各异的人,一天之间组成了一个紧密的将要在一起生活一年的一家人。
两个扶贫团中,除黄主任外,七个人都是专业技术人员,包含了六个专业,可谓是门类齐全。
晚餐时,县农机所魏所长拿出了他带来的药酒,大家高兴地围坐在一张老旧的木桌上,吃着四菜一汤,喝着美酒,抽着香烟。
席间,魏所长和夏滕是一见如故,烟酒的嗜好很快让两人彼此产生了一股巨大的亲和力。
很快,大家在融洽的气氛中,无话不谈。
“我好像是有种被下放的感觉,突然来到这么个荒凉的地方生活。”
夏滕借助酒性,调侃道,他只是耳闻知识分子“下放”,但不知具体的下放细节。
“你这也叫下放?我们当年下放哪有住这么好的地方!”
阎团长显然深有感触,他那满脸皱纹的脸上刻满了那个年代的沧桑。
“阎教授,你还不是真说,我们这个仓库还真有个下放的故事。”
大家一脸诧异地满怀期待神情地看着魏所长。
“以前有个江城大学的学生会主席,后来在文革中成了红卫兵头目,很有本事的一个人。”
魏所长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酒,大家小心礼貌地等着他的下文。
“他后来毕业后下放到我们这个鱼塘,就住在我们这个仓库里。”
他又不紧不慢地点上一支烟,夏滕和小罗老师也模仿着似的也各自点上一支烟,但眼睛盯着魏所长不放。
“村里安排他放牛,他每天就牵着几头牛,在这个大马路附近转悠。路过的老百姓都知道,他在这里放了好几年的牛,平时也不跟别人来往,因为他是个下放来改造的人。
“你们知道这个人现在在哪里?”
“?”大家脸上都是问号。
“他就是我们现在的省委金副书记。”
“哦,这么厉害,看来这里是块风水宝地呀!”
大家自觉得到了极大的安慰之后,在倒春潮的寒风习习的噪音中,早早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彭武最先起来,他是农业技术学校毕业的中专生,所以很是谦虚谨慎,对每个人都是恭敬有加,像是别人永远都比他强似的。
“阎教授,夏老师,我们早上到街上去喝早酒吧?”
黄主任年纪最大,但他很少发号施令,大家除了对他的尊敬之外,基本没有把他当回事。
那个年代,专业人员受人尊崇,地位很高。
夏滕还不知道喝早酒是怎么回事,兴致盎然地跟着大家坐车到了六公里外的奓木乡那唯一沿着省道的街面上的早餐店。
几个早起的勤快人坐在了一张路边地面上的小矮凳上,在矮矮的桌面上,店家摆上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