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省,榆树县城。
“你把当初接触这人的经过再说一遍,说的细致一些。”
钱磊不敢怠慢,赶忙就要放下手里的饼子,却被马明远低声喝止,马明远骂了一句“蠢货,想暴露么”,吓得他慌忙恢复原来的样子,嘴里飞快的讲述起来。
原来,这事也是巧了,早年间,钱磊刚来到东北,生意做得很是不顺,由于没有人脉,新开的铺子没有口碑,倾家荡产置办的绸缎销量很差,穷得他几乎吃不上饭。
为了能维持生计,又舍不得把上等绸缎折价贱卖,钱磊左思右想,让他寻思到了私下了倒腾烟土的法子。透过街头一个混混的路子,钱磊几次周折,终于在榆树县联系上这个丁癞子。
欺负丁癞子对五常县的事不了解,钱磊好一阵吹嘘自己的买卖做得有多红火,终于说动了丁癞子,两人用绸缎换烟土。如此一来,丁癞子可以在榆树县高价出售绸缎再赚一笔,而钱磊拿到了烟土,也可以回去卖出去赚差价。
后来,钱磊和丁癞子着实合作了一阵子,直到钱磊被德昌号的人找上门,强行被纳入德昌号的销售网络中,这才知道,原来,五常县的烟土买卖早就被德昌号一家独揽,自己从榆树县倒腾烟土过来,是大大犯了忌讳。
幸好,德昌号的章掌柜看中钱磊的丝绸铺子足够隐秘,非常方便联系那些县府有头有脸的人物,才抬手放了钱磊一马,让钱磊成为德昌号销售网络的一员。
每听一次,马明远都非常感慨,应家能独霸五常县真心并非偶然,手下一个掌柜都如此有见识,奖惩赏罚进退有度,轻轻松松就把一个小对手变成了自己的销售员,有这个本事,德昌号不发达谁发达?
而且,马明远在整件事背后,仿佛看到了一个现代商业网络的雏形,德昌号独占五常县,那榆树县呢?
当他把这个问题提出来,钱磊有些发懵的摇摇头,他只知道,丁癞子的上头是个混混头子叫牛二,至于牛二是从哪里拿货,他就真不清楚了。
马明远在心中揣摩:
德昌号独占五常县……无论财力还是武力,德昌号显然不具备独占的条件,那么,谁允许它独占的?谁承认了它的独占权力?又是谁控制住其他各地烟土贩子,不去向五常县输入烟土?
五常县如此,吉省其他各县会不会也是如此呢?
如果再将眼光放到吉省四道三十八县,马明远不禁为之悚然,不算东北其他几省,仅仅吉省境内,若是能做到每一县都设立一个一级代理,吉省总代的手下,就足以构成一个庞大的销售网络。
若是每个一级代理都有德昌号的能量,马明远不敢想象,一旦上面的总代发出号令,只怕吉省大地就会一夜变色吧……
想到这里,马明远深深感觉到一种紧迫感,不敢再耽误下去,把手里的饼子一扔,轻声命令几个手下:
“走,跟过去。”
几人不敢耽误,学着他的样子,扔掉饼子,起身追上马明远,拄着破棍子,端着半个粗瓷碗,仿佛真是要饭的花子一样,在街道上蹒跚行走,神不知鬼不觉的盯死了丁癞子。
丁癞子只是个街头混混,哪懂得跟踪和反追踪,一路晃着膀子走进一家小酒馆。钱磊认得这里,看似是酒馆,实则后院是个烟馆,平日里都是丁癞子负责看场子,当初他就是在这里见到的丁癞子。
陈二麻子凑上来请示,要不要在这里留人蹲守?既然是烟馆,肯定会有烟土进出,若是花些时间守着,一准能有收获。
点点头,马明远盯着那酒馆,心里反复盘算,若是守株待兔的蹲守,无论时间还是人力都是个不小的工程,光凭他们四个人,还是这寒冬季节,只怕会吃不消,有没有其他法子呢?
烟馆,烟馆……
渐渐的,马明远眼睛亮起来。
入夜,丁癞子正躺在火炕上,凑到烟灯旁深深吸上一口,就感觉整个人飘啊飘,仿佛进了仙境,周围本来又黑又破的房子,也变成了金子堆成的宫殿,自己就是无所不能的仙人,周围无数个美丽仙女围绕……
咣当一声,好像是外屋房门被人踹开的动静,吓得丁癞子从梦境里惊醒,忙不迭的收拾手上的烟枪和烟灯等物事:
他大哥牛二可是反复警告过,看烟馆的不许抽大烟,若是被他抓住,抓到一次打折一条腿!
就在他刚刚把烟枪塞进破烂棉被下的功夫,门帘一挑,一个身影扑进来:
“丁哥,不好了,着火,着火了!”
见到不是牛二,丁癞子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刚刚的药劲再次上头,晕晕乎乎的,于是大大咧咧的挥手,不就是着火么,前面就是饭馆,起个火还不是稀松平常,外面人一起动手扑灭不就得了……
谁想到,来人一把捞其他的衣领子,冲着他的耳朵大吼:
“不是饭馆着火,是药库,药库着火!”
药库?
丁癞子胳膊甩了甩,不就是药库么,那也……啊!药库着火了?
身上的药力一下消退,整个人变得清明起来,丁癞子顾不得披上棉大衣,穿着内衣就冲出房间。
迎面看去,就见院子一角燃起冲天大火,炽热的气息,距离十来米都能感受得到,让人根本无法靠近。
一群人围着火场呆呆的看着,丁癞子心急,一边大骂着,一边抢过一个水桶,奔着火场冲了过去。
没几步,丁癞子就狼狈的退了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