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秋种之后,因为改革的原因,已经没有大型的冬季基建工程了。忙活了十几年的农民,突然闲了下来。
多数人都觉得不适应,勤劳的人们,心里多少有点空落落的。于是心思活泛点的人,就开始走出村子,到城里去寻找活计,挣点活钱。
有点手艺的,也都出门开始做营生。孙少安也是那种闲不住的,他在去石圪结赶集的时候,碰到了在公社上班的老同学,老同学告诉他一个在城里拉砖的活计。一个冬天估计能挣两千块。但是需要自己备马车。
拉砖用驴车肯定是不行的,牛车又太慢,用骡子拉的胶lún_dà车最划算,买一套需要一千多块。孙少安觉得这个活计是个好活计,可惜自己家确实没钱。老同学可以帮他在信用社贷五百块,剩下的需要他自己筹。
孙少安觉得老同学说的对,值得自己赌一把,贷款买了骡子,马车,干一冬天活,把钱挣到手,回头不愿意干了,再把牲口,车卖了,相当于没投资,又挣了大钱。哪还有这样的好事。
他回去之后,跟老婆贺秀莲商量,贺秀莲也早就受够了孙家的贫穷。她爱孙少安,不嫌弃孙家贫穷,但是不代表她就喜欢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日子。
贺秀莲家在山西,家里是造醋的,即使是在动乱的年代,家里条件也是很好的。她就是看上了能干,有担当的孙少安,才远远的嫁到了这个穷乡僻壤。
贺秀莲说缺钱不怕,可以去娘家借钱,孙少安很感动。家里前两年穷的几乎吃不上饭,老丈人家还给送过米面。他这个女婿,啥都没有付出过,还拐了人家家的好闺女。现在又要开口,他心里总觉得难为情。
”老是麻烦咱爸妈,这心里总是难为情的很。“孙少安有些懊恼。
贺秀莲看得出来自己男人的为难,她是个心思灵巧的,
”那就去大姐家借吧,你上次去还牛的时候,不是姐夫说,有啥困难就直说嘛?“
”这不太好吧,大姐家也不宽裕吧。“孙少安有点不确定,他现在已经不再看不上自己那个大姐夫了,但是十几年留下的坏印象,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试试呗,我可看到大姐最近往爸妈那送了不少好东西,这家里肯定有富余。“
贺秀莲很孝顺,但是仍然有自己的小心思,她始终想着少安能分家出来单过。不用再受那个大家的拖累。
但是孙少安,始终觉得养活一家老小是自己作为长子的责任,始终不肯松口分家。为此还第一次跟贺秀莲红了脸。
也正是有了小心思,贺秀莲才对于公婆家的最近生活的改善很敏感。她敏锐的发觉这一切都与大姐孙兰花的接济有关系。
以前孙兰花家还需要娘家贴补,现在都能大包小包的往回带东西了,那家里肯定有更多才对。
所以贺秀莲才让自己男人向大姐家开口,”大姐夫是个能干的,机会难得,如果姐夫家有的话,也省得你再去贷款和王山西折腾。万一忙活一通下来,人家找到别人干了,不久竹篮打水了么?反正上大姐家跑一趟,也不耽误什么,借不来,咱再贷款,上俺娘家弄也来得及。“
孙少安思考一番,觉得老婆说的有道理,当天晚上就去罐子村大姐家了。
孙少安来的时候,陆仁炳整个孙兰花在伙房卤鸡鸭。现在陆仁炳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他现在也不用走街串巷去收鸡鸭,十里八村,有卖鸡鸭的,会提着来这里换钱。也有贩子上门,陆仁炳给的价钱公道,也不赊账,这是大家都来的原因。
至于卤货,陆仁炳也搞批发,罐子村东歇的时候,想做买卖,但是又没有技术的人多的很。陆仁炳将货给他们去卖,大家共同富裕,省得人们眼红,还能将大家整成利益共同体,好处多多。
不过经历过后世市场乱象的陆仁炳,特别注意品牌意识和安全意识。他做的卤货都做了专门的包装。油麻纸包装袋,由孙兰花带着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一块糊,糊一百只给一毛钱。包装袋上印上了二流子烧鸡,烧鸭,卤货的字样,还印了一个水印的厨师头像,隐约能看出来是王满银。
这种印刷的油墨都是陆仁炳亲自调配的,算是鉴别真伪的一种暗记。印版是由村里一个隐藏的高手王明哲给刻的。这个看着有点猥琐的老头,却有个罐子村最有文气的名字。
动乱前是靠印天地银行的纸钱为生的。动乱时失了业,据说他曾经偷印过粮票,且没有失过手,要不怎么说高手在民间呢。
现在春风吹绿了黄土高原,那些曾经被摒弃的封建迷信活动又悄悄的复苏了。被砸的稀巴烂的土地庙,关公庙,又有了香火,王明哲的生意又开始红火起来。
陆仁炳曾经在他家见过一套刻制精美的银票铜版。从一文两文,到一贯,两贯,十两百两,千两的都有。他一般人给人印的都是自己刻的木板钱,粗糙的很。只有知道他根底的老客户,他才会动用那套珍贵的铜版,印制精美的银票。
据说他祖上就是专门给票号刻版的,王明哲掌握了这套核心技术。现在除了印点天地银行的纸钱,并没有其他的用途。
这些年他与时俱进,开发了仿天朝货币的各种天地银行纸钱。同样是两套版,外卖的是粗糙版,密藏版几乎能做到以假乱真。因为这个牛人,不仅会刻版,还会造纸,他能凭借本能一样的天赋,分析出货币用纸的成分,然后自己少量的仿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