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家充斥着古老气息的咖啡店,不仅是飘在空中浓厚的咖啡香气,单纯只是纯木质的餐桌椅还有橙色灯光映衬着的老式挂钟,就让人不由得想起十九世纪古典的英国,脚下是铺设的实木地板,室内的光亮和室外昏暗的街道构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位名为罗革的老人穿着黑色马甲背对着正门擦拭咖啡杯,即便是他霜白的胡须和头发已经说明了他的年龄,但他笔直的腰杆还是给人一种年轻的错觉,白色线条衬衣勾勒出来他宽阔的肩膀,随着擦拭咖啡杯的频率微微摇晃。

李查德自然的走到吧台边,随意搬来个旁桌的木椅坐下。午夜点,店里仅仅只有一主一客,搭配着柔和的灯光,李查德慢慢的轻松下来,自从退伍之后来到新壳市,这家咖啡店是他为数不多可以完全放松的地方。最起码品尝老板手磨咖啡的时候,不用考虑关于任务和有关义体化的任何屁事。

“来杯咖啡,老配方。”话音刚落,老式挂钟便响起来沉闷的敲击声,一次一次仿佛在提醒店主人关门送客。罗老板连头都没回,只是听到这声音,便回答:“小李,现在已经到了打烊的时间了。你还是确定一定要喝你之前的配方,不如来杯立刻可以冲泡好的?”手里却已经开始研磨起了咖啡豆,“不用,现磨的就很好。”李查德也给出了他的回答。“我看门口换了电子屏,怎么不手写了?我觉得你的字还不错。”他一边说一边在桌子上写写画画,想模仿印象中罗革的字迹,但简单比划了几笔便作罢,收回手重新插回风衣的口袋里,把玩着他的移动电话。

这是他为了方便接受任务和联系他人所保留的移动电话,最后一批移动电话早在很多年前都已经淘汰,取而代之的是电子脑部接收装置,可以发送和接收电波,从源头上就可以对电波进行解析来在脑中呈现图案。电子脑并不是什么稀有玩意儿,以极低的造价和俏皮的广告词风靡全世界,莱顿公司向全世界展示出来了莱顿制造的强大,仅是因为一句“你想不用耳朵就能听歌吗?你想闭上眼睛也能看电影吗?你想不张嘴就能和别人打电话吗?”的广告词,就吸引了六成的人类在一年之内更换了电子脑,即使有些穷人乞丐换不起电子脑,在之前的各国紧张时期,政府也会强制对他们进行评估,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还有能力换的就换了扩充军队,来应对未来可能随时会爆发的战争,没能力的就赶回地表,继续过苦日子。渐渐的,在底层居民的眼里,但凡是机械化过的人,即使只是局部机械化,都会体现的很高贵,很多乞丐宁可不吃饭也要攒钱机械化身体部件,恰巧又有很多开在贫民区的黑心医院,用上层人士淘汰下来的义肢骗取黑心钱,到了夜晚又拿着大把大把的票子上去新壳享乐。

“年纪大了,觉得手写麻烦了,干脆找人从上边带下来块板子,挂在门口插上电,一年四季都不用管。”“你真不想回新壳上开咖啡店么?按照那些有钱人大手大脚的习惯,咖啡的价格即使翻三倍在你的店里也绝对时刻都是满员。”

咕嘟在煮的咖啡飘出来阵阵热气,夹杂着咖啡的浓郁香味,在两人之间弥漫。罗革转过身,在李查德面前布置好了要盛咖啡的杯子,“这样也不错,有时候我会让他们给我送下来一些咖啡豆,在这个城市,只有新壳的表面可以接收到太阳,还能长出来咖啡豆。有时我会坐在椅子上看来往的人,即使是一无所有也会为了生存下去而拼命,让我有种小时候,新壳还没建成前的感觉。”罗革一边说一边倒咖啡,从他雾气烘托的深邃眼睛里还能看出来他发自内心的留恋。

但李查德没有那种留恋,在他有记忆的时候,新壳已经建成了,所对自己小时候仅存的印象,除了在承重柱内上上下下的乱跑,就剩下有个和自己长的很像的玩伴,好奇心驱使着他调查过几次,但是无论从他人的口述和他所找到的视频记录来看,根本不存在这个人。过了段时间李查德对这种事情也失去了好奇,不存在就是不存在,没必要去纠结。

“哪里有人会不想进步?所有人受到影响之后都会进步。”对于年轻的李查德来说,回归老年的生活他还无法想象,他想在人生中有几次轰轰烈烈的故事,在“机器人”遍地横行的年代身为肉身之躯拯救世界的浩荡景象,亦或者是能够流传千百年的爱情进行曲。实际上,在曾经的军队生涯中没立下什么头功,当警察的时候也没抓住过大毒枭或者头号通缉犯。他的人生直到现在仍然还是平平淡淡,如过滤的白水,不参杂任何物质。

“上进心,也是对人类而言。对于有些被输入了特殊指令的机器来说,多余的话就像是对牛弹琴。”罗革回答道。事实如此,即便机器人工业从上个世纪就开始发展,但到如今还是无人可以攻克机器人的情感问题,即使加入了高兴痛苦和嫉妒等的源代码,还是要靠一套特定的程序才能触发。

伴随着两人的聊天,熟悉的味道和甜度流过齿间入喉,当李查德把咖啡杯轻轻放回的时刻,杯盘发出“咔哒”一声,在只有两个人的店里显得格外清脆。

李查德走出了店铺,他不想让这样一个高龄的硬汉再在这个漫长的夜里继续熬下去,打内心来说,他对任何不接受义机械化的人类都很钦佩,即使是到现在他还从未见到过几个,或者说即使见到过,与他深交的也就只有这位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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