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来到楼顶上,前边城墙已经在眼前,似乎触手可及。
“慢来!”楼顶上居然有个人,黑灯瞎火地躺着,见两人上来要走,忙起身拦住了。
叶云生也不多问,伸手从怀里拿了一串铜钱丢给他。
月光一时不明,此人面目不清,似乎笑了一笑,拿了钱,又往屋顶瓦面上一倒,继续躺着。
等跃出城墙,落到城外,江瘦花才有机会,问他道:“那人怎么睡在上面?你又为何给他钱呢?”
“东边附近唯有这个楼顶可以借力跃出长安城外。”
他看她一脸好奇的模样,不由再解释道:“只有江湖人,轻功不凡之人,才能借力上楼顶,然后凭楼顶高度跃出城墙。既然只有这一处地方,又是江湖人所需要用的,那么如果有帮派势力放个桩子在上边收过路费,也就不稀罕了。”
江瘦花恍然说道:“原来还可以这般赚钱呀!”
叶云生笑道:“江湖水远,无处不是银钱。反而这样借路收钱的,算是白道营生,大家也都睁只眼闭只眼,花钱借路,不惹麻烦。”
江瘦花笑道:“看不出你退出江湖的样子。”
叶云生苦笑道:“早就退出了。”
“浑身上下都是江湖的味道。”江瘦花想着了什么,问:“那人也真够辛苦的,都累得坐不住了呢!”
月浮出暗云,路边的树影飞快的倒退,叶云生瞧着她的脸——在树影挡住,移开中变幻着明与暗,漂亮得让人叹息,就像望着中秋时节的月亮,第一次在江南看到荷花……
但这清丽绝美的容颜还是无法挡住喷涌而出的笑意,他忍着笑,咧着嘴,说道:“那上面只能躺着,若是坐着或站着,容易被人发现。”
被他笑话了,她却拿他没办法,只能装作不知。
过了片刻,他停下来,指了指前边暗里一片的地方。
她看不清楚,摸索着走过去,凑近了,才发现是一条宽敞,静缓的溪流。
“我在这里等你。”
她回头看了看,只有一个黑黑的人影,再抬头瞧了瞧,林叶厚密,今夜月光本就暗淡,此间更是稀疏难明。可她还是有些害羞,低声地道:“莫要再靠近了。”
“好。”
有句老话说得好,世界就是颜色,有颜色,才有了一切。
也许这个世界本没有颜色,只有你认为它是什么颜色,它才会是什么颜色。
这里本是漆黑一片,叶云生所站的地方,昏暗无比,整个世界,天上地下,只有黑这一个颜色!
江瘦花褪下衣物,步入溪流中,忽然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
(曾经,有个心爱的姑娘,她悄悄地走了,带走了整个世界,不留一丝色彩。
只有在回忆里,岁月的以往,再看着你的时候,仿佛我才又存在。)
叶云生就看着绝美的女子,走进了水里,缓缓地清洗,过了会儿,又走上岸,摸索着找到衣物。
她的内功还到不了弄干身子的地步,只稍稍去了水珠,留了一层湿意,穿戴后衣服免不了贴住身子。
她走到他的面前,发现他闭着双眼,一副出神的模样。
“走吧?”
然后他转过身子,睁开眼来,泪水缓缓滴落。
“去喝酒吗?”
“我不喜欢喝酒。”
他原本只是想喝,听她说不喜欢,心里已是成了非喝不可。
“那就权当陪我去吧。”
东市最大的得胜酒坊人并不少,他带着她进了酒坊,也不上楼,在底下买了两壶太白,又走出了酒楼,绕到后边靠着墙根的地方。他指着上面,然后飞身跃到了一楼的角檐,借了一脚力,又到了二楼,接着三楼,四楼。这得胜酒坊一共四层,六角檐铃,红栏碧瓦,顶上瓦面还有残露,他也不管,直接躺了上去,翘起了腿。
江瘦花坐到他的身边,看了看四周的景致,道:“这地方喝酒还真不错!”
他忍不住又想到张晴子,总会与他找类似这样的地儿喝酒。见到她将木屐脱了去,赤着脚,伸直了双腿,他转过头,只望着夜空,等喝完了一壶酒,他与江瘦花才从各自的心事里脱离。
“明日我要和老云去看看他俩,你也一起去?”
“好……没想到方大侠的救命之恩,此身竟已无法报答。”
他将另一壶酒拆开,问她:“真不喝吗?”
她摇头不语,却是不愿再开口拒绝。
他举起酒壶,将酒倒在嘴里,方才的美酒变得苦涩无比——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那一起喝酒的女子终已不再人世,我到底在想什么呢?
月光幽幽,江瘦花看着叶云生,看他浅唱低吟,怅然出神;看他半头华发,沧桑寥落。
她温柔地笑着,与他说:“这酒味道如何?”
他看着她精致如画的脸庞,将酒倒入嘴里,丢了酒壶,说道:“不堪回味。”
…………
早间,阿雨起床勤快地穿好衣服,跑出屋里,到了院中打了水,一边冻得哆嗦,一边胡乱地擦了擦脸,也不肯再漱口,猛地回头,好奇地瞧着坐在院子里的女子。
“早。”女子冲着她笑了笑。
“你是谁呀?”
“我叫江瘦花,是你爹爹的朋友。”
阿雨问道:“我该怎么唤你?”
叶云生从侧房走了出来,收拾了一张木桌,对阿雨说:“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