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会,宁小四即有这份本事,当是个谨慎之人,不求算无遗策,但求不算错着,我连放两把大火,他摸不透我的深浅,不会来拼死一搏的。”
“宁家有这么个人物,以后我们要报仇还真是不容易呢!”
“容易了,还有什么意思?”
何碎疲倦地靠在何花山身上,几乎快走不动路了。
孤老村的老人们将街面收拾干净,把死去的人拖到村西口的山坳处掩埋,这些也不用宁小四和红豆去管,三个年轻人跟着剪花枝的老人家进了一间屋子,热了茶水,烫了面巾,整理休息。
喝了几杯热茶,心神稍定,王小君便迫不及待地向宁小四询问:“小四哥,你可知道刚才那天上下火雨,是怎么一回事?”
他看了眼斜靠桌边,托腮发呆的红豆,傻呼呼地说:“那叫何碎的,使的可是术法?”
红豆笑了一声,宁小四也弯起嘴角,“不过是些障眼法,天上布了些能随雨而落,又能引燃的东西。”
王小君不信了,说道:“可我看天上啥也没有啊。”
红豆说道:“应该是肉眼难见的微小之物……《真元妙道要略》中云:‘以硫磺、雄黄合硝石,并蜜烧之,焰起烧手、面及烬屋舍者。’这种东西想来是有的,只是不知,他用何种方法引燃起火。第一次我还未有注意,第二次我明明盯住了他的手,并未见火苗、引火之物。”
宁小四笑了笑,说道:“如果是轻易可猜之技法,何家也不会失传如此多年。不过今日见识过了,下一次倒不难防备。”
红豆刚才已经想了一些办法,这时候说:“找他的时候,就错开雨天,被他找上来,就让人带竹伞,细沙,避免无遮拦处相斗。”
宁小四笑道:“我们既然能想到,何碎又如何不知?来日方长,且看谁技高一筹吧。”
孤老村二十余里之外,荒山老林子里,何涂持刀在前,披荆斩棘,身后何花山负着何碎。不走大道,不走山路,自己趟出一条小径,只为躲避善于追踪之人;走江湖的惧生死,在生死面前,很多事就成了微小。
何涂是个爱干净的人,可现在他鞋子里全是泥巴,衣衫上到处是破口,挂满了碎枝。最让他恼火的是,手里明明是一把杀人的刀,现在却被用来砍柴劈枝。
估摸着该是没有人能追踪到此,他们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何碎被惊醒过来,只见何花山正递过来水袋,他笑了笑,接过来喝了几口,还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手上满是血。
何涂有些不服气地说:“没想到咱们今天倒成了丧家之犬,如此狼狈!”
何花山也不看他,将水袋绑回腰间,抬头自枝叶交错间看了眼天色,对他说:“只要咱们没有死,总能再找到机会……宁家人多势众,不好对付,要我说,就去长安找叶云生!”
何碎正用一块雪白的丝巾擦去手上的血,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本来就是丧家之犬,何家也早就没了,家都没了,还想怎么体面?但是丧家之犬好呀……有家有主人的狗大多是不可畏的,它乱咬人,你可以去它家里,找它的主人交涉,要它的狗命还是打断它的狗腿都是由你和它的主人来决定的。但是丧家之犬呢?你去哪里找?你从哪里防备?别瞧我们现在狼狈不堪,其实宁家在这个江湖最怕的还是我们!”
何花山满腔恨意地问:“你还是不让我去找叶云生报仇?”
何碎沉静地说道:“算算时间,云五靖该是到了长安,如果我所料不差,楚客行也已在路上了……你现在去就是送死,宁家巴不得我们再回到长安。”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等!等他们和魏显闹个明白了,我们再找机会。”
何涂不跟两人去争,在一边低声地说:“我不想做丧家之犬。”
两人都听到了,何花山走过去搂住堂弟的肩头。何碎捂住自己的脸,淡淡地说:“谁又想呢?”
阳光穿过枝叶,在三人身上斑斑驳驳成了岁月难返、时光眷恋的旧影。
何碎拿开手掌,见到指尖的血又流了下来。
之前两次响指,内力耗尽不提,他的中指指甲也裂了开来,血流不止。
他早已习惯,甚至连一点痛楚都感觉不到。
“我们先回石村,从长计议。”
何碎懒洋洋地伸了伸双臂,活动了一下腰身,笑了起来,“输了此局,我也不觉气馁,反而很是享受。”
何花山问:“这是为何?”
何碎眼里看着他,想到的却是自己每日对着一根蜡烛,一遍一遍地打着响指。
“总觉得,如此简单就将宁家那个丫头给弄死了,不够痛快!”
何涂与何花山听了他的言语,眼中也出现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