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相爷面目深沉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年轻人。
“你在此妄论国事，就不怕被诛九族吗？”黄相爷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国事？我只是在讲史而已，一百年前的历史。”肖恒看着黄相爷一脸无辜，“什么时候讲讲《岳飞传》都够诛九族了？难不成当今还是秦桧当政不成？”
“你！？”黄相爷指着肖恒，手指抖得说不出话来。
秦桧虽说落下了个奸臣的名声，但人家好歹也是个丞相，与黄相爷在名义上可是官职相同呢……所以肖恒说“秦桧”当政就是在当场骂黄相爷是奸臣呢！这让他怎能不生气？
“我什么我？黄相爷为何如此动怒？难道你……心虚了？”肖恒脸上依然还是带着那种淡淡的、颇有距离的微笑，只是此时在黄相爷看起来肖恒是如此的面目可憎。
“你别以为扇动这些乱民就能左右朝堂之上！你这是在玩火！”黄相爷低沉的怒吼道。
“我为什么要扇动？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至于别人怎么想关我何事？”肖恒撇清关系。
“就算你能教唆这些人去逼宫，也只能惹出天子之怒……”黄相爷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自己还是为了吓唬肖恒，此时的他不仅一脸严肃，甚至还掏出了久违了的官威，仿佛下一秒只要他摔杯为号就有500刀斧手冲出来将肖恒拖下去砍成肉泥一样。
“逼宫！？”肖恒大惊失色，“草民怎敢逼宫！即便你贵为相爷也不能如此败人清誉！要逼宫你自己去，草民恕不奉陪了！”
说完，肖恒拱手一礼，转身就走。
黄相爷就算浑身是嘴，此时也说不过一个不在此处之人。
待肖恒离开之后，黄相爷的表情立即变成了思索……原来刚才的震怒的表现也不过是为了试探肖恒而已。
“……不是逼宫，那他又意欲何为呢？即便掀起了再大的风浪也不过是坊间流言罢了，怎么可能影响到朝堂之上？”
可是肖恒已经走了，此时他就算想破了脑袋也搞不清楚肖恒究竟是怎么想的……
“罢了，此地不宜久留……且远而观之吧。”
黄相爷这样想着，起身下了看楼。
一下看楼他就吓了一跳……本来没什么人的外广场此时却已经聚满了人！原本在内广场的观众们此时里一层外一层的将什么东西围住了。
黄相爷微微一愣，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他年老力弱的，想要挤进人群之中还是很困难的……不过很快他就找到了目标，几步来到外广场的摆摊区，随便找了个卖果子的小贩问道：
“敢问这些人在做什么？”
“嘿！这您可问对了人了！刚刚我可是第一个看到的……不是我吹，这场子里只有我知道的最全！”长脸小贩顿时来了精神，凑到黄相爷面前不停的自夸起来，但却就是给他讲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给，买你两个果子。”黄相爷自然知道这种人的套路，也没跟他生气，反而从腰间解下一串钱来递给那长脸小范。
“好嘞……这位爷，您找我可算是找对了人了！”那长脸小贩满脸带笑，随便挑了两个最不值钱的果子塞给黄相爷之后就拉开了话匣子。
“刚才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哭声……然后就有好几个黑衣汉子跑过来卸下了一个跪着的铜像！看那铜像的衣着仿佛还是个什么大人物呢！之后里面散场之后这些人走出来就围着那铜像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说了半天有的没的，长脸小贩终究还是露了怯，因为他并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对那个铜像喊打喊杀的——这简直就是神经病好吧？
可是黄相爷一听那个铜像“仿佛是个大官”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后直窜后脑勺！！
“跪着”，“大官”，“喊打喊杀”……
莫不成……
“呸！死奸臣！”
“秦桧你个刽子手！”
“应该把他送到岳王庙前跪下！永生永世受人唾弃！！”
“对对对！就这么办！”
“来人啊！我们把它抬到岳王庙去！”
“抬走！抬到岳王庙去……”
“……”
随着那边嘈杂的声音渐渐统一，手脚冰凉的黄相爷只觉微微一晕，差点摔倒在地。
果然……
……那是秦桧的铜像！
秦桧的跪像要被送到岳王庙前永生永世受人唾弃……
一种深沉的、超越了死亡的恐惧从黄大人心中升起，并且很快吞噬了他所有的情绪。
古人是非常看重身后名的，能留下身后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将自己的生命无限的延长了，让自己的名字成为了自己种族的记忆……这种荣耀是每个读书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然而当那个名声是恶名的时候，这种感觉可就不那么好了……想想吧，永生永世被人唾骂……这岂不是比下十八层地狱还惨？
而现在一位曾经的丞相，现在却要被打成奸臣跪在岳王庙前……这跟永世不得超生有什么区别！？
况且黄相爷自己做的事也不是那么光彩，万一秦荐真的被杀了的话，那自己岂不是也要……
想到这里，黄相爷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
不行！
决不能让他们如此……
黄相爷猛的上前两步就想拦住他们，可是那边已经开始变得群情激愤了，无数壮小伙子不知从哪找来了长木棍，然后就这么将那铜像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