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程齐之不敢再谈论宫闱秘事,出了正堂后,指着庭院认真介绍道:“每隔半个月,就有胥吏前来清扫浮灰、铲除杂草,倒也不会出现蛇鼠虫蚁大量聚集的现象。”
这是薛牧第二次进寺庙,看得格外细致——
三门殿、天王殿,两者位于整片建筑群的中轴线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雄宝殿也同样如此。
那里面供奉着释迦摩尼、其他佛陀、罗汉、观音,估计金身早已斑驳不堪,不如香火鼎盛的慈恩寺那般威仪与神圣。
不过,等处理完公务,仔细沐浴一番之后,就去给各位尊者上香。
如今,每每想到自己曾辱骂过佛祖,薛二郎就心生惶恐,毕竟那块玉佛吊坠确实展现出了神异之处。
只是,佛陀为何要纵容俗僧招摇撞骗?莫非地狱真的存在?可佛门隐匿人口、大肆敛财……这些事根本没得洗。
算了,保持敬畏即可,先查清邪祟害人之事再说,说不定能通过这件事,触类旁通呢。
薛牧难以理解,索性按下心思,继续跟在王勃与程齐之两人身后,熟悉建筑格局。
“那是讲经堂,地方宽敞,足以容纳两百人,可以改为议事厅。”
“那是仰光塔,曾存放过两块玄奘法师的佛骨舍利,后来被德宏寺僧众带去越州供奉了,光线充足、隔间甚多,可以改成住所。”
当听程齐之提到玄奘法师、佛骨舍利时,薛牧当即动了心思,不动声色道:“待官吏各司其职后,调些胥吏入塔清理一下灰尘,吾等晚上就在此处住下。”
“不必如此,我麾下的卫士已经将这里清扫过了,床榻也已铺好。”
一切尽在不言中。
毕竟,三人都见识过仵作验尸,哪怕再不愿意相信鬼神之事,也心存几分提防之意,而这个曾经供奉过舍利子的佛塔,确实是个睡觉休息的好去处。
逛了约三刻,太阳快要生入中天了,依旧没有将官署摸清。
观音殿、地藏殿、祖师殿、珈蓝殿等,明目甚多,且这些殿堂从外观上看,跟皇城宫室的建筑风格几乎一模一样。
“这些佛堂不逾制吗?哪怕越王将旧宅赠给了僧侣,他们也要拆除一部分吧。”
哪怕大唐的风气再热烈开放,依旧遵循礼法,这是薛牧来到这世界之后,最直观的感受——
遇到同辈拱手行礼、遇到长辈、身份比自己高的人,或者想要表达敬重之意,就叉手行礼……
因此,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王勃像叙说事实一样,随口答道:“只要他们不挂龙旗,一般来说就不会存在逾制问题。”
“不仅仅是寺庙、道观,就连粟特人信奉的拜火教只要不逾越天子之礼,都不会被官府追究,毕竟这群人口中神明在为大唐祈福。”
“似乎还有个信奉天主、上帝的景教,前几年向圣人求了一张太宗皇帝的画像,带回去礼拜。”
见薛二郎欲言又止,程齐之详细的解释了几句。
景教?
薛牧嘴角一抽,他想亲自去看看,确认一下心中所想是否为真。
这时,一个甲士疾驰来报:“程旅帅,外面来了一个叫刘希夷的儒生,自称是升平司官员,要求见王司丞。”
“叫什么名字?”
程齐之默默按住刀柄,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晚在富乐园带头围殴自己的人就叫刘希夷,还自称是本朝进士。
“刘希夷,汝州人,上元二年进士。”士卒并未察觉到不妥,一边说一边将刘希夷的告身递了过去。
薛牧顾不上其他,抬眸看向王勃,眼含探寻之意,他也没想到这两人竟会碰到一处去。
可惜,王勃并不清楚两人之间的恩怨,狐疑道:“二郎,怎么了?”
“嘿,真是佛陀保佑,这小子终于落到我手上了。”
程齐之气急反笑,告身上写明了姓名、官职,以及相貌,因此,他绝对不会认错人。
“程兄,千万不可冲动。”薛牧抬手搭住他的肩膀,劝说道:“都是为升平司、为长安百姓做事,若是起了内讧,被人传扬出去,定会让太子殿下面上无光。”
升平司在朝廷体制之内,按理说应该效命于圣人,但却是由东宫势力把持,以太子殿下为后台。
程齐之在清道率任职,自然不敢坏了殿下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