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黑沉沉的。
暴风雨来了,像一片巨大的瀑布,遮天盖地地卷了起来。
闪电,用它那耀眼的蓝光,划破了黑沉沉的天空,照出了在暴风雨中如同花草树木般,狂乱摇摆着的人们。
现在大街上已经挤满了人。
他们的身旁还跟着披坚执锐的军卒,不断地呵骂着,催促着。
往日里挑着鱼篓的渔夫,推着车子的菜贩,宰猪卖羊的屠户……
他们的生活本应该是平凡而又健康的,但现在他们那朴实的脸上只有惊恐之色,夹杂着一些愤怒与悲伤。
何堪看着他们的脸,心已经开始不断抽动。
他走在暴雨之中,只觉得浑身乏力,心中百味交杂,伤心失落痛苦和无奈,更多的是怨恨是愤怒,全身上下就好像被挤干了水的海绵一般,一下子干瘪下去。这股股钻心麻痒,简直比剐骨还要痛楚难受,让他有一种立刻撕裂自己身体的强烈yù_wàng。
他随着人群在不断的朝着一个地方涌去。
何堪不断的告诉自己,我只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我来到这个世界,这个城里也不过三天而已,我现在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我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他此刻只觉得浑身乏力,胸口好象压着一块大石头,闷的难受,又好像有谁拿着一把大铁锤,往他的心上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痛的出奇。
何堪几乎要被逼疯了,索性不再去想。
他现在只想吃一碗面,一碗滚烫的面。
被动的随着人潮,一直往前,往前……
人潮终于停下了。
停在了城里最大的空地那里。
往日那是丰收时祭祀的地方,当祭祀的礼仪完成,大家会在这里尽情的欢笑、歌唱、舞蹈。
而此时此刻,这里只有红色,血红色。
他已经看不见别的,只能看得见血。
街上的青石板已经被染红。
刀也已经被染红。
染红的刀是军卒的刀,闻人誉手里的刀。
闻人誉坐在椅子上,椅子就在空地的最中间。他待在血泊中,握着长刀的手青筋暴露。
闻人誉缓缓开口道:“我并不想杀人,我也不愿意杀人,你们也莫要再逼我杀人了。”
他说着,刀身上的血还在流,一点点的流入青石板的隙缝里,流到他的脚下,染红了他的脚。
人群中不断地发出一阵阵地声音。
恐惧,仇恨,愤怒!
何堪的心已经不断地在收缩,胃也是。
在笑,在哭,在干呕。
突然之间,一声尖锐的大叫声响起。
“你杀了我爹爹,我要杀了你。”
那是个小孩,一个小女孩。
哭声若断若续,有气无力,眼角之中,竟然渗出血来!
她笨拙的提着一柄刀,那刀比她的身体还大。
她提着刀朝着闻人誉,朝着那些军卒冲去。
她奔跑的身影丑陋而又笨拙,但没有人能笑得出来,这种事情从古至今也没人能笑得出来。
人群中有个脸色蜡黄的中年女人,当看到小姑娘冲出去的时候,她的脸上立马变得煞白,她已经尖叫着狂奔了出来,喉咙发出的已经不像是人类所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野兽的嚎叫。
闻人誉靠在椅子上闭上双眼,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打算做一些什么。
闻人誉身旁站着一个穿着黑色玄甲的中年人。
中年人看起来应该是这些军卒里领头的将军,因为只有他穿着黑色玄甲披着红色披风。
他张弓搭箭。
那一箭从小女孩脖颈射入。
这孩子突然惨叫一声,仰天跌倒,手里的刀已飞出,咽喉上的鲜血如同一股股喷泉,又像是烟火一般,洒在空中,洒在每个人的心头。
何堪嘶吼着。
愤怒!狂热!仇恨!
人们也全都在怒吼,像是潮水,不断地在涌上去。
他们的怒吼,听起来就像是乌云中的雷。
他们的身影,看就是就像是白色的怒涛。
他们已决定死在这里,宁愿死尽死绝。
那孩子的血,已将他们心里的悲哀和愤怒,全都化作火焰般燃烧了起来。
他们也并非没有勇气。
他们也从来不是懦夫。
只是此时此刻他们却敌不过利剑,敌不过刀枪。
刀光剑影。
只有冰冷地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只有惨呼声、尖叫声、刀砍在血肉上的声音,骨头碎裂的声音……
每一种声音都足以令人听了魂飞胆碎。
每一种声音都令人忍不住要呕吐。
但没有一丝刀剑相撞的金属声,这并不难理解,这些一辈子普普通通老老实实的人又怎么能敌过那些训练有素的军卒呢?
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飞溅出来的血,混合着大雨,像是老天在悲惨的哭泣。
可是,老天啊,你若是真的有感情,真的有本事,就让这些如同利剑般的雷电劈死这些刽子手吧!
又一声霹雳!
雨下的愈大了。
何堪也挨了一刀,只觉得全身好像被无数锯齿在狠狠切割一般,要把身体各个部位的肉筋骨髓都锯开、绞断。
他身子突然痉孪,又突然抽紧,张口又吐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黑,人也随着晕了过去。他倒下去的时候身子已缩成一团。
他就倒在血水上,身子还在不停地抽缩痉挛……
他已完全没有知觉。
雨更大了。
暴雨倾盆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