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金光灿灿的虚影从大殿深处走来,原来是传道之的师傅显圣了。
传道之不太卖他师傅面子,沉着脸也不说话,大殿内其余人等皆伏地拜倒,高呼“恭迎师尊老祖下界。”
那金色虚影叹道:“都起来吧。道之,为师也不愿逼你,但飞升上界乃是大道正途,你一味回避,难道还能避的了天数吗?”
“上界正是用人之际,此时飞升,有莫大的机缘,道之啊,切莫自误。”
传道之悲声道:“师傅,咱当年不是说好的吗,我在下界培养人才,那也是为仙门做贡献啊”
“你看这些年我把咱们云泽经营的好生兴旺,不出百年必有数人飞升,这难道不比我上去有用吗?我上去能干嘛,打又打不过,管又管不来。”说着他还偷眼瞧那金影的神色。
多年来,传道之一直觉得飞升此事透着诡异。
这大地是个圆球,他从极高的虚空中看过;
虚空之上灵气匮乏,越靠近大地灵气才越浓郁,他亲自度量过;
深挖千丈灵气更浓郁的多,他亲手挖过;
海底三千丈灵气更是有若实质,他亲自潜下去见过;
显圣的师长都说天上仙界灵气最是浓郁,可若说灵气最浓,那除非仙界是地府还差不多;
说到神仙居所,他也硬顶着罡风横渡虚空到皓月上去走了一遭,哪有什么仙宫玉阙,不过是一个比大地小些的球,毫无生气的一片死地
他也曾想去其他星辰上探查,但终究太远,他也无能为力。
他甚至怀疑这些飞升先辈都被换了人,可师傅和几位朋友偏又常常下界,他用只有他们互相才懂的暗语试探了多次,都没有破绽。
其实他还是发现了破绽,道统传承三万余载,飞升先辈何止千万,除了一些名望实在太高,万世敬仰的人物外,在世之人三四代以上的先辈几乎不会露面。
比如他就只见过师傅,师祖,师曾祖下界,再往上宗门数十代祖师从未见过。
大家都觉得那些人是升了更高位的仙阶不理俗事了,比如金仙,大罗什么的,他却觉得,是不是因为没人认识他们了,所以他们也就不需要再出现了。
说到底他还是不信,所以自己飞升之事一拖再拖,左推右让,上界仙门派他的亲朋好友师尊长辈轮番规劝,他是死活不听。
他智慧过人,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过自己的怀疑,只说自己贪恋红尘,贪生怕死。
其实他的实力早已超越合道,天下更无人是他一合之敌。
去年他终于还是没顶住。
天下各大派都来施压,师傅师祖师曾祖更是轮番显圣教训,连他早死了的爹娘老妻都被从地府里招来魂魄动情苦劝,可他们却不知道地府灵气最浓的事情。
无奈之下,他到底还是答应了今年四月十三这吉日飞升。
可日子越近他越觉得不对,越觉得不对就越焦虑。
他只觉师弟,徒弟,门内弟子,故交好友的一举一动都别有深意。
他只能开始了自己无奈的抗争,他现在这身稀烂打扮都是故意为之,就是为了大典的时候在天下英雄面前落宗门的面子。
今日他又强行娶些跟宗门有仇的女子,也是为了给上界那些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宗门先辈看看自己不愿飞升的决心。
但今天看来,都没什么用,师傅下界来训斥了,冥冥中的感召仍旧越来越强。
他现在一举一动都会暗中合道,连拉个屎都能合上某条大道,是以他行事如此乖张,也有打破自己一举一动浑然天成的格局之用意。
虽然半年来闹得天怒人怨,但不自觉合道的速度终究是拖慢了一点,他很欣慰。
但合道的感觉越来越强,冥冥中的感召越来越确定,今天他知道是真的拖不过去了。
那金影叹到:“痴儿,你现在举手投足均已合道,此界亘古以来怕是都未有厚积如你者,你收束不住乃是因为此界已然承载不了你”
“天数如此,你又怎能强行驻留,今日午时,雷劫必至,你好自为之吧。”说罢金光化虹而去,消失在天际,那些被掳来的女子也一并消失,各回各家去也。
周遭几座山上登山的看客只道有上仙前来接引,无不啧啧称道大宗师真乃天选之子,九州传奇。
传道之长叹一声,心如死灰,默然向衡崖绝顶飘然而去。
明践之心中不忍,她虽性子虽淡,却是个绵里藏针的人,近年来,这般多人逼迫师兄,逼他飞升,她是少有的肯站出来支持传道之的人了。
见师兄这般情景,明践之柳眉凝起,面色冷然,远远叫道:“师兄!”待要追去。
传道之在半空中停住,也不回头,摆了摆手,叹道:“小师妹,好好练剑,师兄会常下来考较的。”言罢腾空而去。
明践之站在堂前,又被樊烈之和顾悲苏联手拦下,须臾之间,老者佝偻的身影已入了山顶升仙大阵。
明践之清冷的目光在二人面上扫了扫,并不言语,转身去了。
……
午时将至,衡崖四面以阵法立了四面百丈水镜,把衡崖山顶传道之的一举一动映的清清楚楚。
只见他颓然坐在峰顶的蟾台之上,两脚垂下,晃晃悠悠。
手里的葫芦一口一口的不停灌酒,时而哈哈大笑,时而慨然高歌,的确有点大自在的神仙范儿。
就是这一身破衣,满头虬发,与气氛很不般配。
顾悲苏向樊烈之使了个眼色,樊烈之点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