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师傅,我们容你在天津地界开馆授徒,可不是让你来坏我们天津规矩的!”
显而易见的,陈识一番话,如同在这津门武行中丢下一颗炸雷般,惹得一众馆主都纷纷站了起来,更有人拍着桌子怒目而视。
有人目光冰冷,怒斥道:”对啊,我们津门武行能够容你,也能把你逐出天津!”
“这些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就算是郑山傲老先生都不敢去坏了,你陈识以为自己是谁?”
“咏春不过是南方小拳种,津门武行,更是轮不到你这个南人来做主!”
堂馆中,立时吵吵嚷嚷,显然他这是惹得众怒了,声讨声如同狂风涌浪一般朝他拍打而来。
“诸位!”陈识咬牙,额头渐渐有汗流下,他撇了一眼邹榕。
这女人却是好似事不关己般,怡然自得的坐在位置上,甚至连姿态都未曾变化过。
“中华武学,博大精深,但如此代代藏私,人人留上一手,等到我们后代,又能剩下多少真功夫?”
陈识努力保持冷静,拿出坚决的样子来,“此事,造福于弟子后代!”
笑话!
几个馆主面上表情都是不屑一顾,谁不知道这事自然是个大好事。
可说来简单,他们是割肉的一方,辛苦从自家师傅手上得了真传,不等到自己快老得打不动拳了,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传下去。
岂不听闻,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这句俗语?
武行的潜规则是,压箱底的东西,自然是要到必要的时候才能传下去。
传给谁,什么时候传,师傅一口说了算。
如陈识的师傅,虽然谨遵规矩,一代真传只传两三人。
但其人却也可谓无私,传授功夫不论亲疏,以徒弟秉性而断,这才有了如今的陈识,也让他有花费个两三年便调教出一个踢遍津门武行徒弟的底气。
可拳师们也都是人,是人便不能避免的会有偏私。
私心重者,难免便有别想的想法,真功夫什么时候传,快老死的时候传!
传给谁,自然是传给自家子孙!难不成传给外人!?
这武术功夫,就这般慢慢的从广为传授,转为家门私授。
而也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太多武术都因此没落,断了传承。
馆主们非是不懂,只是不愿。
有人便冷笑,道:“陈师傅你说的倒是轻巧,不知真功夫岂可轻易授?”
“若是出了一两个败类徒弟,岂不是因此坏了整门的名声!?”
其实这却是谬言,虽说林子大了,难免什么鸟都有,出那么些个败类徒弟,并非不可能。
但这只是个概率问题,师傅也要挑徒弟,走眼那么一两个,总归大多数还未走眼,这便成了。
“陈师傅,这是我们天津的规矩,你想在天津开馆,规矩不能坏!”
随即,堂中便有人吵嚷起来,喧嚣着不免喊出了让陈识收回话的说法,否则便要滚出天津。
他们自然是慌的,陈识若是教了真的,日后他们武馆可就忒得尴尬了。
不跟进,日后自家练着花架子的徒弟哪里可能是陈识武馆的弟子对手,以后便别想有徒弟入门了。
可若是跟进,又是在自家身上割肉。
最好的,就是一切保持现状,迫使陈识收回这个念头,所有人统一阵营。
由是,一时间竟然是群情激昂,仿佛陈识成了津门武行的公敌一般。
江楚走进来时,看见的便正是这样一幕场景。
他目光投向了邹榕,这女人露出了一个尽在掌握的笑容。
将陈识推出来是个好办法,提出这个想法的人,自然会受到最大的风波冲击。
如此,江楚便可以藏在背后。
但其实在江楚来看,陈识出面,还会带来一个更好的结果。
鲶鱼效应。
津门武行就是这么一个鱼槽,十九家武行正是沙丁鱼。
沙丁鱼生性喜欢安静,追求平稳,只是一味地安逸于现有的日子。
众武馆也是宁少一事不如多一事,保守而规矩繁多,对闯入的外来者不善,想要在天津开馆难之又难。
整个津门武行,虽然最是平静,可却已经好似冻成了一块冰,从上到下无处不散发着陈旧的气息。
这样一个地界,这样一个装满沙丁鱼的鱼槽,带来的结果就是,在日后新的时代,绝大部分的武术因的各种各样的规矩,就此失落。
陈识撞入其中,就像是放入一条以鱼为主要食物的鲶鱼。
他搅起风浪,好似鲶鱼进入鱼槽后,四处游动。
沙丁鱼见了鲶鱼十分紧张,便也左冲右突,四处躲避,加速游动。
面对陈识代表的南拳冲击,馆主们必须予以应对,只有不断的推陈出新,拿出压箱底的东西,才能稳住基本盘。
这样,内部的坚冰被打破,武术的活水,便重新在联通南北武术的津门打通了。
江楚心中也不由得赞一句,邹榕这个女人,手腕的确是高明。
面对风波的冲击,陈识冷着一张脸,目光冲着说话的人扫了过去,说道:
“我已在天津开馆,津门武行不是十九家,而是二十家。”
“各位可别忘了,今日我武馆已开,我便也算是津门武行其中一份子。”
他目光灼灼,逼得那人不敢同他对视。
“还想着拿对外的规矩压我,已经没用了!”
几个馆主瞪圆了眼睛,都有些咬牙切齿。
可陈识像是心意已决,饶是他们如何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