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社内的另一边,竹中重治正背手站在柱子侧边,看着田沈健太郎主持着雨秋殇和茶茶的婚礼。这时,一阵压抑的脚步声从侧后传来。竹中重治不用看也知道来的是谁。
“乌鸦。”竹中重治十分排斥地低声问道,“所来有何急事?”
“没有急事就不能来找竹中大人吗?”天野景德平淡地答道。这样一句挖苦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仿佛真的是在问这个问题一样。
“你我之间,有任何闲话可以谈吗?”20年来,一向温文尔雅的竹中重治,唯有在对待天野景德时,他的态度会比任何人都要恶劣冷淡。
“有。”天野景德缓缓地走到了竹中重治身侧,和后者并肩而立。竹中重治注意到,天野景德的目光正落在雨秋殇身上。
“这也算是闲话吗?”竹中重治冷笑了一声。
“涉及继承人的问题,家臣间私下的讨论,只能是闲话,不能是公事。”天野景德把双手叠放在栏杆上,低声道。
“我不愿意和你讨论。”竹中重治摇了摇头,但是却并没有走开。
“竹中大人若是不愿意讨论,听着便是。想说话,就请打断。”天野景德毫不在意地微微颔首,肩膀上的乌鸦则打量着竹中重治。
“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也没有讨论的必要。”竹中重治已经冷淡地回绝道,“20年了,你还没有死心吗?”
“我早就没有心了,何谈死心一说?”天野景德长叹了一口气,随后问道:“说真的,你就当少主真的适合当家督吗?”
“适合。”竹中重治毫不犹豫地低声道。
“我问的不是当一个将军,而是家督。”天野景德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随后冷声道,“哪怕少主的武名如今已经名震天下,可与源义经和木曾义仲匹敌,但是源义经和木曾义仲真的是合格的家督吗?少主是性情中人,重义任侠,绝非家督之选。”
“那工于心计、老谋深算,因猜忌滥杀功臣亲族,害得镰仓幕府三代绝嗣的源赖朝就真的是合格的家督吗?”竹中重治扭过头来看着天野景德那有些苍老的双手。
“与我强辩并没有任何意义,竹中大人。我说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天野景德再次长叹了一口气,“好人在这个时代是活不下去的,数不尽的阴谋诡计在前方等着他,他如何能在乱世里为雨秋家保驾护航?”
“那你觉得二公子就可以?”竹中重治把目光从天野景德的双手逐渐上移。
“二公子暂时也不行,他还差得远。但是——”天野景德放慢了语速,强调道,“但是,他知道黑暗中力量的可贵。不像少主,少主完全不屑于此,只是想用堂堂正正的战斗来解决一切。他克服自己独臂残缺的经历,让他养成了这种行为模式——用努力去克服所有困难。在他眼里有一些不可动摇的准则,无论坚持这些准则会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用努力来解决。可是有些事情的解决,必须是无底线、无原则才能成功的。”
“又想说那一套了?先乱后治?”竹中重治冷笑了几声,“家督之位就是地狱,在上面坐久了,心性难免改变。如果自甘堕落于黑暗,就算这样的人统一了天下,乱世仍将卷土重来。”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劝说殿下吗?”竹中重治在天野景德说话前便打断道,“殿下20年来仍然守着初心,可是雨秋家却蒸蒸日上。”
“那是因为有鸦在黑暗里干紧脏事,你知道我们这么多年杀了多少人了吗?”天野景德的表情微微改变了一下,“为了雨秋家的安泰,我们手上沾了多少血。殿下已经不是20年前的愣头青了,他明白脏事的重要性,他默许了我们的行为。可是少主不一样,他太干净,等他继位后,未必会容忍鸦继续在黑暗里为雨秋家保驾护航。”
“你是担心自己地位不保?”竹中重治的神色骤然一紧。
“与此无关。”天野景德面如止水地摇了摇头,“但是你也清楚,没有人干脏事的家族,不会长久的。如果少主不愿意刚脏事,那就是雨秋家的灭顶之灾。更何况,少主的任性很有可能会加快灾难的来临。你真的放心这样的人继承家督之位?一个为了女子和婚姻甘愿把家族命运、家督性命赌上的人,真的能基础家督之位吗?到时候,他又会为了什么鸡毛孙皮的小事赌上雨秋家的命运呢?”
见竹中重治沉默了,天野景德看了眼后者苍白的脸色,在一旁继续道,“你没有几年可活了吧。看你的病,估计不剩几年阳寿了。你在,田沈先生在,或许还有人能劝住少主。等你们都故去了,少主要是胡来,谁能拦得住?二公子虽然军略武功不如少主,但是至少他不任性。”
“我会教导他的…”
“你教不好的。”天野景德打断了竹中重治的话,“那孩子若是真会因为别人的教导而改变自己的倔强,他也没办法成为今天这样坚强的武士。”
“你想做什么?”竹中重治转过身来,凝视着天野景德浑浊的双眸。
“我不会忤逆殿下的意思。”天野景德朝着竹中重治行了一礼,轻声道,“但是为了雨秋家,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哪怕…要赌上殿下血脉和我自己的命运。”
“你不怕我举报你?”竹中重治沉下脸来,冷冷地沉声道。
“你是聪明人。”天野景德摇了摇头,随后意味深长地目视着竹中重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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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结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