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康被织田信长下令不允许进入安土城天守阁,因此只能站在门口翘首眺望。当他看到织田家的重臣连带着织田信忠一起,灰头土脸地从台阶上走下来时,他的神色瞬间黯淡下来。
“德川殿下,对不起!”明智光秀满面泪流地走到德川家康面前,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令郎的事…”
“不管如何,多谢明智殿下了。”德川家康只觉得身体已经没了魂,脚步也轻飘飘的,人只是机械性地按照礼节在行礼,嘴巴自己说出了感谢的话。
“德川殿下…”羽柴秀吉也是神色阴沉,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德川家康的肩膀上拍了拍,“连您这样的老实人都…主公实在是…”
“实在是太过分了!”池田恒兴当着天守阁的守卫面前大声吼出了羽柴秀吉不敢说的话,“这算什么事情啊,明知道是冤案,明知道就是公主气头上乱写的东西,怎么就咬住不放了呢?哪个傻子这个时候去勾结武田家啊?我都不信的事主公就当真了?一定要德川少主和夫人的命?”
“恒兴。”前田利家匆忙上前一步,一把捂住了池田恒兴的嘴巴,佐胁良之也上来拉住他,周围的侍卫——蒲生氏乡朝着他们苦笑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并没有任何表示,佐胁良之和前田利家这才放下了心。
“请节哀。”佐久间信盛走到德川家康的身边,对他低声道,“令郎的事…非常抱歉。德川家这么多年的功劳苦劳,我们都铭记在心。”
“多谢佐久间殿下。”德川家康朝着佐久间信盛和周围的织田家武士纷纷鞠了一躬,大家也都是回礼。只有柴田胜家一个人从天守阁里出来后就一直闷声不语地朝着门外走去,看都不看大家一眼。在门口,他气愤地一脚踹烂了一个灯笼,大踏步地离开。
“德川殿下,不如去求求红叶殿下?”就在大家沉默的时候,细川藤孝忽然开口提起了一个大家都默契地避开的话题,“红叶殿下能言善辩,之前又是屡立奇功,说不定能说动主公。”
“细川大人说什么呢?”池田恒兴闻言就恼了,对着细川藤孝提高了调门,“红叶的情况谁不知道,他夫人和孩子也是今……这事儿没牵连到他就不错了,你是想把往火坑里推吗?”
“岂敢岂敢?”细川藤孝闻言脸不红心不跳地连连摇头,“只是一直听闻红叶殿下和德川殿下是快20年的好友。现在德川少主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红叶殿下想必也不会坐视不理吧。只要德川殿下去请一下,红叶殿下说不定便会出手相助。”
“那是…”德川家康咽了口唾沫,没有把话说出口来。
那是过去的事了…三日町我背叛了红叶,如今我们早已…没了联系。
细川藤孝的话引起了众怒,池田恒兴和佐胁良之几个和雨秋平关系好的武士都围着他和他争辩起来。明智光秀趁机拉着德川家康退后了两步,对他低声道:
“拜托了,算是我个人的请求,别去找他好嘛?”
“明智殿下?”德川家康有些诧异地看着明智光秀。
“我知道你们之前已经割袍断义了…但他是个笨蛋烂好人,还念旧,只要你去请他,他肯定会忍不住出来帮你。但是他一出来,他自家可就麻烦了。能不能救下来令郎还不好说,只怕枫夫人和殇公子也会受到牵连。”明智光秀再次朝着德川家康深深地一鞠躬,“拜托了,请别把他牵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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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德川家康回到自家府邸后,一众跟来的家臣立刻围了上来。不需多言,他们就从德川家康的表情里看出了端倪。
“失败了…是吗?”本多正信低声问道。
德川家康点了点头,无力地坐了下来。他把手申进怀里,摸着一把贴身珍藏的肋差,那是德川信康在他几年前生日时送给他的,德川家康一直珍藏在身。
对不起啊三郎…做父亲的没用,连你们母子俩的性命都保不住,我要这远江三河又有何用啊…
德川家康摩挲着肋差,泪水滚滚留下,瘫倒在座位上。
“要不去请红叶殿下吧。红叶殿下总是能办到别人办不到的事,说不定有办法救少主。”本多正信忽然开口建议道。
“你们不知道吗?因为当年的事,红叶早就与我割袍断义了。”德川家康拒绝道。
“红叶殿下心善念旧,少主又是他看着长大的。若是殿下出面去求,以红叶殿下的为人,断然不会拒绝。”本多正信非常肯定地劝说道。
“那不是连累他吗?”德川家康依旧摇了摇头,“他家和今川家的渊源比我还深,雨秋少主的武略更是名震天下,恐怕更遭忌惮。他没被我牵连已是幸事,又岂可拖他下火坑?”
“主公!”
听到德川家康这么说,酒井忠次、石川数正、高力清长、平岩亲吉等平日里辅佐德川信康的家臣一下子齐齐地跪了下来,跪在德川家康的脚边道,“救救少主吧主公!哪怕是一丝希望也好啊!这样下去少主要没命了啊!”
“不行。”德川家康再次沉声拒绝道,“我亏欠了红叶那么多,没办法报答,又怎能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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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入夜后,辗转难眠的德川家康摸着怀里的肋差,想着德川信康和筑山夫人的音容笑貌,却还是止不住内心救下他们两人的希望。哪怕那抹希望是那么渺茫——是啊,就算请出了雨秋平,雨秋平又能做什么呢?还不是去劝说织田信长,然后和其他重臣一样被痛骂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