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没一会,李树权看起来就有些有气无力的了,倚着靠背,听得多说的少。
“我听聪聪说,他出国学习去了?国外的大学?”勉强坐直了些,李树权好奇的说道。
“去了。”郑诚点点头,“他别的都好,就是学历有点低,出去学习学习对他以后发展也好。”
“那小子,有福气哎。”李树权有些感慨的说道:“你瞅瞅,这人以后咋样还真不好说。本来该是一辈子工人,现在也有机会去国外喝洋墨水了。”
郑诚笑了笑,说道:“他自己也争气啊。自己不成,那再怎么拉扯也没用。”
李树权附和了一句,又说道:“国外的大学,他那高中学历,说去就能去了?”
“高中毕业也能去读大学?”旁边的郑光年也来了兴趣,插话道。
“可不是嘛。聪聪自己说的,他递了个啥申请材料,又去面试了一下,人家就让他过了。人家那考试跟咱这不一样,不看做题好赖,看重能力啥的。”
“咦!那不考试,就没有走后门的啊?”郑光年惊讶道。
“那人家跟咱不一样,我听说,人家可不讲究走后门。”
俩人一人一句的,倒是聊的热闹,听的郑诚都有些无语。都是些道听途说的东西,问题是,这两位聊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他也不好反驳,干脆也不插话,随他们聊呗。
结束了这个话题,李树权又看向郑诚,说道:“诚子,我问你个事啊。你说说,以后那厂里工人还能吃香不?唉,莹莹她哥工资都多久没涨了,物价倒一月一个样,日子过的不容易啊!那些私营厂子倒是红火,照这样下去,以后当工人真就不成了?”
郑诚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了,好一会,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按现在看,八成是这样吧。现在市场经济活跃,国企负担太重了,受到影响很正常。”
李树权脸上有些无奈,摇了摇头说道:“当初送他去,我花了多大力气啊。谁能想到,那么大个厂子,现在怎么发工资都费劲呢。”
“叔,你就不用担心了吧?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再不成,让他去我哥那也能找个事情做,工资比现在高。”郑诚说道。
“哦。也对。”李树权只是勉强笑了笑,没有搭这茬。
就算再不成,不到真过不下去,那也不可能随便放弃的。别的不说,就一点,去私企能养老吗?从潜意识来说,他也不信那么大厂子真就没人管,就一直走下坡路?
郑诚对他的态度倒也不意外,人的生活跟思维总是有惯性的,习惯了一个东西,下意识的就以为它能一直不变。
可,现实总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到了九十年代,等下岗潮起来,多少原本最看重安稳的工人倒成了工作最不安稳的那部分人。对习惯了原本生活的人来说,他们要直面的现实,也实在太过残酷了些。
不知不觉的,就聊到了中午。李树权留下来吃饭,正好郑娟也回来了,酒菜很快摆了满满一桌子。
也许是不顺心的事太多了,李树权喝酒很有些逞能的意思,一杯一杯的下肚,一点没节制的意思。
“亲家!慢点喝,年纪也不小了,可不敢这样。”旁边的郑光年有些担心的劝道。
李树权摆了摆手,“不用劝我。这点酒能算啥,平常半斤多都没问题。”
看到这,郑光年也有些没辙,喝了酒的人说啥都跟你对着干,劝了没用。
“亲家啊!”李树权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拍着郑光年肩膀,说道:“说实话。我当初真没想着俩孩能成。我第一次来恁家,那是想骂一顿就走的。
结果呢,你没在家,倒是遇到诚子了。这小子是真能说啊,一通道理说下来,我也不知道咋的就信了。唉,回到家我就有点后悔,不过也不好反悔,就想着再看看吧。你说说,那会谁能想到现在?唉,这人过成啥样,还真不是能看出来的,也不是自己就能决定了的。”
听李树权在那说,一家人脸色各异,尤其郑光年两口子,压根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郑诚也不知道说啥好,只是一个劲的夹菜,李树权在这呢,谁知道他一会又怎么说?
说着说着,李树权突然捂着脸就哭了起来。
“你说说,人这辈子咋就活的那么难呢!?啥都得小心着。找对象不能错,工作不能错,啥都不能错,后悔药没有啊。你把这辈子往前顺顺,走错一步,那就全变样了啊。”
也许是勾起了伤心事,他用胳膊擦了擦脸,说道:“就拿俺家那老头说吧。从小我跟他脾气就不对付,别了大半辈子哎,现在好了,想别扭也没机会了。现在我一躺下脑子里就想着我以前咋跟他闹别扭的,想着他生气那样。后悔,真后悔!那会要是跟他认个错,跟他说几句心里话,那多好?”
李树权说的伤心,别人还没多想,郑诚倒是感触很深。
他的存在不正说明了这点吗?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改变了太多人的生活,也弥补了太多遗憾,某种意义上,他真的拿到了后悔药。
他不用小心翼翼,因为他知道那些路走向了哪,可他也从没忘记,他曾经走过的道路有多么曲折。不管哪个年代,幸运都是稀缺的,各种各样的道路上,走错比走对的概率高了太多。
酒量半斤多的李树权,这次还是喝了半斤多,直到他仰在沙发上睡着了,这场酒席也终于结束。
“这怎么弄?”刘玉英打扫了桌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