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剑手暗地把同伴祖宗十八代全问候遍了,突然出现的这个家伙别看外表像个相公,实则精气内敛、渊停岳峙,绝对是个内外兼修的高手。那还犹豫什么?三六计,扯呼!
只见他身形拔空而起,再一个起落,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宋缺抬头看着他远去的方向,朗声道:“好走,不送!”他没有送的意思,也没有拦下的意思。
雄镇恶收枪背后,目光如炬的看着叫宋缺的年轻人,“放冷箭那家伙是你撵走的?”
宋缺眼神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像是没看到地上躺着的八具尸首,展颜笑道:“那家伙跑得比比兔子还快,我懒得追他。”
车夫点起两盏风灯,挂在车厢两边的钩子上,照亮方圆数丈。
雄镇恶提枪走到坐骑旁,“藏头露尾不敢见人的货色追上也没劲,小兄弟抹黑赶路,这是要去哪里?”
宋缺道:“我打凉西回,听说东垣附近出了个cǎi_huā贼,就想着来碰碰运气,不成想碰到你们。”
雄镇恶翻身上马,“我们要赶在闭城前到东垣歇脚,小兄弟要是没什么事,不妨一起走。”
先前八炮灰留下现成的坐骑,卫朝宗也不客气,顺手牵了一匹。屁股不能挣银子了,出门在外,能省则省,很朴素的道理。以前在昊阳城,他从来不抢着付钱买单,这种出风头装大爷的事情得让给别人去做。
突然冒出来这个叫宋缺的家伙,貌似也是个装比高手,比他还帅,但卫朝宗看他很顺眼。马车启动后,他主动打招呼,先替他一一介绍己方几人,除了车内薛第一。“宋兄不是北地人吧?”
宋缺颔首道:“我家世居岭南。”
坐在车辕上的凤东篱闻言道:“岭南宋家?”
宋缺似是微微一惊,含笑道:“正是。”
凤东篱又问道:“宋承欢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宋缺侧目打量凤东篱,“莫非前辈与家父是旧识?”
岭南宋家,卫朝宗不熟,隐隐觉得该是南方的高门大阀。当世尤其是江左的太阴,沿袭前朝旧制,境内遍布世袭门阀,下至江湖上至庙堂都由世族门阀掌控。就像宁晷的萧氏、宇文氏、弘农杨氏,无论在朝在野都有巨大的声望和实力。
凤东篱轻“哦”了一声,闭目不语。
宋缺显然教养极佳,也不以为意,扭头冲雄镇恶道:“前辈一杆铁枪达入微之境,颇有当年江左枪王金逐虏的青梅枪神韵,不知晚辈有没有看错?”
雄镇恶微微失神,“你年纪轻轻怎会知道青梅枪?”
官道将密林一分为二,马车穿行其中,惊动林中宿鸟。
宋缺看着官道尽头,“晚辈自是没见过金逐虏,前年在洞庭湖遇到一位世外高人,他对青梅枪有过很深入的研究,所以我才略知一二。”
雄镇恶自嘲般的笑了笑,“快四十年了,还有人记得青梅枪,也算难得。老夫铁枪得自汪断水,只学得了三成皮毛。”
宋缺眼神泛起光彩,失声道:“前辈和金逐虏是同门师兄弟?”
雄镇恶像是不太愿意说起过去,“算是吧。”
几个人名卫朝宗一个没听说过,四十年前自己连蝌蚪都算不上,姓宋的大不了自己几岁,倒是如数家珍。
他偷眼瞄去,宋缺端坐马上,身形颀长有如石刻,没有因为座下马儿的前行而晃动,一直动也不动保持一个姿势。
怎么做到的?卫朝宗大感好奇,挺了挺胸,双手抓紧马缰,身体却怎么也不能保持不动。
宋缺与雄镇恶聊着江湖逸闻趣事,绝口不问马车里坐的什么人,刚才又是什么人拦路施暴?更不提援手之事。
雄镇恶平日里话不多,一路上倒和宋缺聊得很愉快。
卫朝宗完全插不上嘴,江湖对他来说一个概念,和藏在心里的小梦想。
赶在酉时城门关闭前入城,东垣城不大,十字交叉的两条街道,还算热闹。
走了大半条街,最后找了一间干净的客栈住下。
薛涛戴上了一方绯色纱巾围住她的绝世容颜,她不想被人想入非非的围观。纱巾遮挡住大半张脸,却挡不住天下第一的风情。
宋缺陡然见到薛涛,以他的卖相、家世和自负,也禁不住心头一震。世上竟有如此女子!
生得一副好皮囊的女子多了去了,但她身上散发的那种气质,刚才惊鸿一瞥眼里所蕴含的意味都绝非寻常碧玉可比拟。
卫朝宗看在眼里,凑近他身前低声道:“宋兄,怎样?”
宋缺收回目光,神情恢复正常,“她是谁?”
卫朝宗故作神秘,先吊吊你的胃口,“你猜!”
宋缺笑道:“你们从哪里来?”
“昊阳。”
“是她?”
卫朝宗吃了一惊,你不会和老神棍一样能掐会算吧?“猜到了?”
宋缺一副抱得美人归的愉悦神情,“也不难猜,这辆马车的轮辐为二十四股,细而密集,北方马车轮辐大多粗而稀,一般不会超过十六股。还有车厢式样是江左最为流行的轿厢式,说明这辆马车来自江东。你们从昊阳来,现在又是秋夕过后不久。薛涛薛大家昊阳城秋夕献艺早已传遍整个宁晷。我有猜错吗?”
卫朝宗不得不佩服他细致的观察力,卖相好、家世好、见识好、身手好、脑子也好,这不就是当世“五好”青年吗?多少姑娘的梦中良配了。这样的人手里要是有把铲子,那太危险了。
“宋兄好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