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响,一骑从后面追了上来。
卫朝宗回头一看是夫轻候,后者从怀里掏出个布囊,随手扔了过来。“殿下给你的。”
不用看,掂量一下卫朝宗就知道里面是什么,“殿下为何送我银子?”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少是少了些,省着点也能充一阵子大爷了。
夫轻候目视前方,面无表情道:“那你要问殿下了。殿下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
“说吧。”想起以前种种,卫朝宗怅然若失,毕竟也曾经快活过。
“殿下说他问心无愧,哪天你想回来,东宫大门就为你打开。”
卫朝宗暗中叹了口气,“替我谢谢殿下,就说朝宗永不负他,在他御极前,我怕是不会再回昊阳了。”
夫轻候神情一滞,眼皮跳了跳,“话传到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时一勒马缰,目送卫朝宗离开。
卫朝宗背着他挥了挥手,大声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保重!”
怔怔发神的薛涛目光忽然泛起光彩,轻声念道:“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好一个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谁又能真正从心所欲坐照入神?”
寄奴耸了耸小巧的鼻子,“怕是拾人牙慧吧?”
薛涛淡淡道:“拾人牙慧也得了个慧字,你就得了个碎字。”说完掀开车帘子,看了眼马上的卫朝宗,“请教卫公子,这首诗出自何人之口?”
卫朝宗一愣,不是吧?我是想劝夫轻候急流勇退,反倒把你勾搭……吸引出来了!不好意思啊,王大诗人,借你作品用用。
“我说是我作的,薛大家是不是不会相信?”
薛涛轻轻摇头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信不信又有什么分别?这么说是卫公子的大作了?”
稳住!卫朝宗面不改色道:“无心之作,教薛大家见笑了。”
“知微而见著,片叶可知秋,不知此诗还有上下句吗?”
人不能太过分,装逼贵在点到为止。卫朝宗摇头道:“偶然得之,苦思不得上下。”
薛涛“哦”了一声,“这两句已得神髓了,足以传颂天下。想不到卫公子竟是诗文大才,倒叫奴家失礼了。”
两句就成大才了?那我有满山遍野取之不尽烧之不绝的干柴,以后每天给你烧一堆。“不敢当不敢当,妙手偶得,瞎猫死耗,所以怎么也凑不齐上下句。”
薛涛眼神再次扫过来,嘴角藏笑,然后放下帘子,隐入车内。
这么好的诗送给夫轻候真是糟蹋了,一个连风情都不懂的武夫哪里懂得诗文。还好没有浪费,有识货的人呐!
刚才连东宫大门都没进,路上也一直修闭口禅的雄镇恶仔细端详了卫朝宗几眼,开口道:“你还是个诗人!”
卫朝宗讪然道:“雄老也略懂一二?”
“别跟老夫拽文掉字酸了吧唧的,老夫只懂拳头和刀子,难怪凤老儿看你顺眼,两句话就顶得上有人说一百句。”
老头粗鄙得可爱啊,再送你一记热烘烘的彩虹马屁。卫朝宗笑道:“世道不太平,拳头和刀子比讲道理管用。老爷子拳头端的是厉害,怕已经是一品武夫了吧?”
雄镇恶呵呵一笑,“一品够呛,和寻常流氓无赖讲道理是足够了。小子眼光不赖,能文能武,是个可造之材。”
可造之材一般都欠削,削好了是材,削不好就是柴了。这就跟千刀万剐是佛,三刀五刀只能被人踩一个道理。也不知道老神棍的刀功怎么样?
萧长焱给的银子差不多有上百两,他偷偷瞄了一眼,差点惊到从马上掉下来。
布囊里黄灿灿的小金锭子刺得眼睛好爽,百两黄金,一笔巨款。一两金子能换六十两银子,消费一次伎司头牌师兀兀要五十两,够让她失身一百二十回了。
自己跟了萧长焱三年,这是一次性买断吗?价格还算合理。
一行人回到内教坊,卫朝宗再次拜谢凤东篱的赎身之恩。
凤东篱坦然受之,交代他赶紧善后,明日一早离开昊阳。
卫朝宗本想问问他关于赎身文牒之类的如何办理,想想算了,跟这个顶级神棍还担心身份吗?连宁晷皇宫都进得去,哪里弄不到一张户牒?
回来路上,对于怀中巨款他也有了计较,离开凤字楼后他立马找到唐弃疾,先是和他分享还籍的喜悦。接着把一块黑布裹着的一半金子丢到他面前,豪横道:“打开看看,再给爷笑一个!”
唐弃疾看着黄灿灿的金子,惊道:“哪里来的这玩意儿?你把自己卖了?谁这么冤大头啊?”
卫朝宗伸手要拿回金子,唐弃疾一把按住,“先说清楚,哪儿来的?脏东西我可不要。”
你大爷!你大大爷!老子三年卖身才换来这些血汗钱,你居然嫌脏!
“很脏,拿来,千万别污了你这双天天片羊腰子的手。”
唐弃疾“嘿嘿”一笑,“洗洗就干净了,我凑合着收下。你是想让我那它来赎身?赎我是绰绰有余了,如果要算上己字楼那黑妞,是不是还差点?”
半生的家当,连个包袱都没有,卫朝宗孑然一身,除了怀里还剩下的半袋金子,他没从内教坊带走任何东西。
也没有人送行,除了唐弃疾和端木丽华外,谁也不知道他今天离开教坊,从此恢复自身之身,天高任鸟飞。
走时交代过唐弃疾,他要安安静静的走,做一个洒脱的人。同时告诉了唐弃疾,他婶娘母女已经安顿好,不虞有人以此来威胁他。
唐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