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啼笑把看过的军报凑近灯盏,瞬间化为灰烬,“此人向来桀骜自负,对楼熏风的大江盟有执念,就好像当年对贝骑龙,也一如当今陛下对江淮二州。不过,这其中若没有陈孝宽的首肯,他万不敢赌这一把。”
韩擒豹冷哼一声,“他以为勾搭上了萧长焱就能百尺竿头?江州那边有什么反应?”
杨啼笑皱眉,“庾庆之不可能在外面眼皮子底下有什么太大的动作,这两天都没有一兵一卒的调动。探子来报,昨晚黄昏,他还带着几个一帮临安俊彦爬了回棋盘山。”
“曹阔江的人尽数在江淮一线,这次他要重创大江盟,我就是把整条大河都给他又如何?”
杨啼笑不敢太乐观,“可如果折了呢?”
韩擒豹若无其事道:“我会把他的脑袋传首大河上下。”
雍州总管府。
杨霸渊陪着太史屠、兰十一郎、鸾惊涛三人闲聊。
西北冬天来得早,屋内已经升起了一炉炭火,炉上铜壶的水冒着白气。
太史屠刚从昊阳会到雍州,晚膳的时候大将军陪他喝了几杯,谈兴正浓。“朝宗那小子有点长进,若水先生在油尽灯枯前还送了件礼给他。”
兰十一郎淡然笑道:“也是缘分一场。想不到的是若水先生竟然藏身于未央宫,难怪二十多年都没有他的消息。”说完起身,伸出白如羊脂的右手提起铜壶,给茶壶里注水。
杨霸渊自嘲般的笑了笑道:“他这一趟江湖游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倒是扶摇对他夸赞不已,真是难得!”
太史屠失笑道:“好也罢坏也罢都是造化,我看最终还是好事。当着扶摇那丫头的面,坏了人家好事,还把长孙安国家那小子揍一顿,能不替他说话嘛?”
杨霸渊大感欣慰,也不藏着掖着了,“昨天李淳风送来谍报,他在青徐也没有白浪,还提出了一个建议。”
太史屠道:“什么建议?”
兰十一郎替杨霸渊回道:“朝宗东游途中结识了益州青城宫的少当家萧弄玉,想邀他来西北做生意,还打算替申老板和青城宫牵线搭桥。”
太史屠微微一愣,“好事啊!”
兰十一郎给铜壶添满冷水,“还有呢,他请李淳风给鸢房捎信,想要封丘柳叶山庄的情报。”
鸾惊涛话不多,到这会儿才开口,“柳叶山庄是萧家和宇文家的后院,少主……?”
太史屠看着兰十一郎道:“既然是还有,那你卖哪家的关子?”
兰十一郎做回椅内,笑道:“到底怎么想的还得问朝宗自己了,我只知道他南下一路上和柳叶山庄的叶天觜夫妇打得火热。”
太史屠摇了摇头,“这小子深得大将军三味啊,能打架还能打得一手好算盘。”
杨霸渊失笑道:“我哪有那么世俗世故?”
太史屠点头道:“至少在这方面青出于蓝,都是好事啊。要是姓敬的随我一起逛一趟雍州,兰大姐,你说算不算好事?”
兰十一郎若无其事道:“敬亭山他敢来吗?”
鸾惊涛一本正经道:“不敢!”话一说完顿时惹得满堂笑声。
敬亭山十分“仰慕”兰十一郎在有限几个人眼里不是什么秘密。
杨霸渊放下茶杯,双手在身前交织,缓缓道:“江淮暂时成了胶着之态,韩擒豹没有再进一步,对江州围而不打,长孙安国倒是和他很有默契。只是不知道谁更能沉得住气?”
兰十一郎接道:“论老奸巨猾,韩擒豹不输于庾庆之,阵前牌面已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照眼下的形势,韩擒豹每一步都走得既稳且准。”
杨霸渊笑道:“老实说,虽然我不看好南征,但总归希望他能打赢这一仗,至少也要维持以前的局面。”
太史屠接道:“除非青徐糜烂不堪,否则维持原来的态势该不难。”
兰十一郎端起茶杯,请拨杯盖,发出一声清脆的瓷响,“听说大江盟和长河帮都倾巢而出,楼熏风和太阴李家纠缠过深,要想北上不容易。曹阔江却迫不及待想要把手伸到大江去。”
杨霸渊淡然道:“江湖浪再高那也得看庙堂给它吹什么风,没有了韩擒豹和宇文芝的暗中扶持,给曹阔江一双翅膀,也跃不了龙门。”
太史屠深以为然道:“韩擒豹借助江湖势力自有他的用意和拿捏,至于开出什么花能不能结果?也自然在他的掌控之中,若用在两军对阵,老夫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祸?”
此时总管府大管家杨观鱼匆匆走进来,把一份谍报送到杨霸渊手里,毫不避忌道:“凉州来的。”
杨霸渊看了一眼杨观鱼,这是一份加急密报,人人不说话,等着知道凉州有什么军情急务需要十万加急传送雍州?
杨霸渊看完谍报,把它递给左首的兰十一郎,神色一收道:“蒙渠于一个月前在摩柯锡山被慕天机联合乌丹给干掉了,阖族被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