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雍州后,二人往长安去。
长安离雍州不过百里,原是雍州治所,宁晷立国后,宁晷先帝萧元亨志在一统,便迁都城至信州昊阳城。
隆泰元年,雍州治所也由长安迁至更西的雍州,以防日益强大的高秦。长安本是数朝古都,射日朝都城亦建于此,有金城千里,天府之国的美誉,曾极尽繁华。射日朝覆灭后,天下三分,至司马家窃取权柄,先都长安,继而都昊阳,随着八马之乱,关外塞外胡民大量涌入,此后数十年北方各地连年争战不休。衣冠南渡后,司马家又苟延近百年,直至刘宋取而代之,再至今日太阴李氏,偏安江东又已百余年。
几经战乱洗劫,今日长安城早已不复当年荣光,长乐宫、明光宫、上林苑、昆明池那些个史书上褶褶生辉的名字和建筑要么只存在于史家笔下,要么只剩残垣断瓦,车马繁华更是差之千里。这些年休养生息,才算又逐渐恢复生机元气。
杨朝宗与慕容燕于黄昏闭城前入城,找了间不算太寒碜的客栈住下。
慕容燕美目四顾,接着嘴巴一撇道:“你没银子吗?”
杨朝宗道:“有啊。”
“那你住这破店?”店家就在眼前,脸色可不大好看了。
杨朝宗咧嘴一笑,“路还远,日子得精打细算着过。可不能学你,差点让人给撵出来。”
慕容燕想到在雍州时的窘迫,不再说什么。
那客栈老板看了一眼杨朝宗,心道还是这公子哥会过日子,都是败家娘们吃了上顿就不要下顿了?
杨朝宗冲他一笑道:“敢问老板,长安有宵禁吗?”
老板年在五十上下,客气道:“不比以往咯,有也有,就是没那么严了,戍末就没什么人了。”
杨朝宗又道:“那我想问一下,这里离那未央宫是近是远?”
老板再次仔细打量了眼前公子哥,“公子是想去那里?虽说宫禁和朝廷文武衙署打我小时候起就搬走,都好些年了,但那里仍有官兵把守,一般人可进不去,远远的看上两眼倒还好。也不远,出门往西南方向几里地龙首原就是,现在的西城边上。”
杨朝宗点点头道:“谢谢老板。”
老板见多费了两句口舌似是仍没劝住这年轻公子哥,略微皱了皱眉,一座只剩下几个老宫女宫监没啥人气人味的宫殿有啥好看的?
两人做了靠窗位子,要了吃食。
慕容燕亦皱眉道:“你想干什么?一个没人的破未央宫有什么好看?”
杨朝宗笑道:“以前在昊阳时,听说书先生,书院还有檀先生说了无数遍射日惊雷、未央fēng_liú,那里可是历朝历代君王理政之所,名副其实的皇家禁苑。去不了真皇宫,到眼前了,这过气的皇宫瞅瞅也好啊。”
慕容燕没好气道:“要去你去。”
杨朝宗讶道:“我也没想邀你你一起去啊?你不知道,在那未央宫里有好几位皇帝,曾经把你们草原最猛的匈奴族打得屁滚尿流,一直赶到漠北以北。”
慕容燕有些不屑的道:“那又怎样?还不是让人家打回来了?”
杨朝宗怔住。
慕容燕端起水壶倒了一碗水,嘲笑道:“都是老黄历了,有什么好看?再说有宫禁守卫,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进得去吗?”
华灯初上,杨朝宗背上割鹿刀,悠闲地来到街上,看似漫无目的闲逛,绕了一圈往城西而去。
今时的长安确实看不到往日帝都的繁华气象,街上行人马车虽也不少,但都行色匆匆,少了些历朝京畿该有的从容气度,两旁建筑也不见如何庒严气派,只能依稀看出些历经多年风雨的厚重痕迹。无论繁华、热闹、规模比起昊阳城真是差了几个档次,连雍州都有所不如。
杨朝宗暗自摇头,宁晷迁都不过三十来年,相比长安近千年的历史如白驹过隙,如今这座千年古都却冷清荒败至此,真不知再到何时才能恢复他以往的容貌。射日朝的历代君王当初在筑此城可曾想到今日的情景?长安长安长治久安,现在是既没有长治也无久安。
天色已暗,越往城西行人越少也越是冷清,只余两旁高墙大户门前灯笼随风摇曳,忽明忽暗。
杨朝宗忽的停下脚步猛然回头,哪里有人?可他明明感觉有人缀在身后。莫非是自己疑神疑鬼?
不管有没有跟着,他一扭身闪进了右边漆黑的巷子,放脚直奔,到了巷子尽头窜身而起,身体伏在房顶峭壁的阴影里,仔细看着巷口。
一盏茶功夫过去仍是无人现身,杨朝宗这才翻身下来,从巷子另一头旖旎而出,未央宫就在前方。一大片漆黑的建物被高大的宫墙包裹,几盏风灯高燃,照得入口处明显比别处要亮堂,朱红大门紧闭,宫墙也是朱红色,由于时间久远或是长时未曾打理,墙面朱漆大片的剥落,露出里面黑色墙体。
杨朝宗站在一座房子转角处,看着未央宫的宫墙,至少有六丈高,以他目前的身手若不借助外力肯定上不去。眼力所及的宫门入口处确有人值守,宁晷萧家搬至昊阳后,留守此处的也不知是不是禁卫。
杨朝宗抬手看了看天色,入城后他就想来未央宫看看,没有什么理由,就是脑子里有这么个念头,而且越来越强烈。他伸手摸了摸贴身短刀,张眼四顾,高墙外宽阔的空地里暗无一人。
再不迟疑,从暗黑中闪身而出,往宫墙奔去,速度越来越快,到距离宫墙只有数步的时候腾身而起,来到四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