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众人吃饱喝足,玄武门上下舔着嘴角的余味,无言的默契升华到不用李君羡点明,便有人殷勤地将所有羊骨打包,于城门外的阴凉处挖了几个深坑,掩埋今日共同犯下的罪证。
午后的闲散时光对守城兵将来说十分煎熬,而他们各自也早已摸索出一套打发时间的小花招,远远看去,众军确是各个精神饱满,忠于职守,待到近时,会发现,三两个并排一站,嘴里道说着长安城近来发生的趣事。对此,王监门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待有人太过放肆时,才出言警告。
今日众军正愁没话题可聊呢,李君羡竟然破天荒给众军开了荤,于是有早年品过李君羡刀工下的鱼脍者,为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新兵蛋子诉说当年程李二人于军中大显身手的场面,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恍惚间,有人舌尖似乎已然品到了那绝美的鱼脍。
就在众军聊地尽兴时,一个城门郎突然闯入门楼,伏地拜倒在正于案后翻看书籍的李君羡身前,哭噎着乞求道:“请麾下为我做主!”
“何事如此惊慌?”李君羡放下手中书卷,将泣不成声的城门郎扶坐在草团上,王监门也闻声赶来。
二人连连劝慰,城门郎这才止了呜咽,铿锵道:“前年耶娘为卑职寻了门亲事,那娇娘长得分外醉人,婚后我自是呵护备至,家中大小事务也由其照管。不想前日堂兄找我议事,说那娇娘婚前便有一相好,年前归来,欺我在此戍卫无暇,每日于家中私会……”
闻言,王监门怒从心头起,一掌拍在案上:“可敢确定!”
“不敢有欺!”城门郎坚强地一抹脸颊泪花,“昨日我见麾下请急,便也向王监门请了半天,回去一探究竟,果然,二人……二人正于床榻缠绵不休。”
此等伤及脸面的家丑,若有自救之法,城门郎也不会泄露与他人,王监门疑心暂消,追问道:“事已至此,你意欲何为?”
“既然娇娘不念夫妻之情,我又何必苦苦痴心?烦请麾下调出五六位弟兄,我将那对狗男女擒了送去宗族发落。”
“不可!”
王监门急声制止,转身绕到李君羡身侧,帖耳低语道:“城门郎确是有苦,然私自调兵,勿论多少,皆是重罪,麾下三思。”
略一思量,李君羡笑道:“何必冒险私自调兵?众军在此戍卫多年,犹如一家兄弟,不妨借家中赋闲堂兄堂弟之手,将二人当场擒拿送官,再由宗族发落,也免得惹一身骚。”
“倒也是个法子!”王监门一品长须,思虑道,“即使如此,也应部署妥当,免得捉奸时手忙脚乱,被那淫贼走脱。”
三人商议间,楼外闲聊的兵将纷纷涌了近来,闻言,一铜铃圆眼的城门郎义愤填膺道:“何必麻烦!麾下只需召集我等族中兄弟与府外两侧,待贼人前来时,给其来个瓮中捉鳖。”
但见李君羡摇头道:“妙虽妙,只是那贼人既已与娇娘有染,我若提前部署,娇娘闻讯,必然通风报信,继而打草惊蛇,反叫贼人走脱。”
“麾下心思缜密,卑职佩服!”
见状,余下弟兄也纷纷踊跃进言献策,有说故布疑阵,刻意让娇娘知晓,借其通风报信之际,一举拿下贼人;亦有提议守株待兔,暗中将城门郎府内家童换作勇健之人,待贼人来时,当场拿下;更有心思慧巧者,要城门郎佯装不知,待二人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娇娘的赤色鸳鸯肚兜挂在狂徒的腰带之际,提了二人衣衫,让狗男女羞愧于天地之间。
吵闹中,王监门似乎有了主意,会心一笑,来到城门郎眼前:“常言道,做贼心虚,待贼人入屋与娇娘行那苟且时,你只需让我等族中兄弟守住府内大门,再差人扔一石块于屋内,大喊捉贼,贼人必大惊而仓皇逃窜……”
场面太过恶趣味,引得楼内楼外兵将纷纷大笑,亦有那深受其害之人,借此良策臆想起自己捉贼时的快感。
事不宜迟,王监门特放了城门郎半天假期,拿着众军的手书,去邀族中兄弟部署。而李君羡却是已然从这场闹剧中悟出解救自己目前困境的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