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救护车来了之后,她记得她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可当时她根本没时间也没有心思去悲伤或者去反思,她立即用手撑住地迅速站了起来,满身各种颜色血污的跟着上了救护车。
当时的她来不及细想,可这些年,当这一幕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海中不停反复上演的时候,她不止一次地在想:
当时她为什么要去公园画画?
为什么要告诉婶婶她去了公园?
为什么她会粗心到连颜料都忘了带?
为什么当时不听婶婶的话先回去找叔叔?
即使真的急着去找墨扬,为什么不跟婶婶说清楚后再去?
为什么非要去赶那几分钟甚至几秒钟的时间?
……
可再多的为什么又有什么用呢?
除了让她越来越痛恨自己,着实一点用都没有。
如果当时婶婶能骂她两句,打她两下,这些年她是不是会好过很多?
或者说如果当时婶婶不把她推开,躺在那儿的人是她该有多好?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她犯下的错误,本来就该她承担才对呀。
如果真的是这样——
婶婶他们现在应该会继续过着开心幸福的生活吧;
沐风和应该也不会分手,说不定早已经结婚,甚至连baby都有了;
至于墨扬,即使所有的事情都没有时间去解释清楚,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依墨扬的性格,大抵也不会和一个已经不在的人去计较什么吧。
可惜,也没有如果。
这些年,有无数次,她痛恨活下来的是她——
亦有无数次,她起过轻生的念头——像她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她甚至一度以为只要她消失了,所有的一切就全部会得到好转。
这些阴暗的想法一旦滋生,就像病毒一样疯狂地滋长蔓延,直至渗透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与当时的她而言,现实的世界就像是一个炼狱,全是黑暗和折磨,消失才是通往光明和阳光的解脱。
她也无数次这样去做了,可在最后关头总会被婶婶的声音把她从她自己构筑的幻境中喊醒:
“沐曦,你慢点,你等等我,沐曦,你先听我说——”
“沐曦,你……和孩子……没事吧……”
“沐曦——”
“没事……就好……没事……我就放心了。”
……
是啊,她的命是婶婶拼了命换来的,甚至婶婶连最后说的两句话都全部是关于她的,她还有什么资格去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呢?她根本死不起!
她有消失的勇气,却没消失的资格。
她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却只能继续存在着,大概这就是对她做错事的惩罚吧。
这些年来,左沐曦从来都不敢去回忆这件事情,每每一想个开头,她立即就会下意识地强制打断自己。
甚至她还一直天真地想着,期望着,终有一天婶婶肯定会醒过来的。
可如今所有的记忆就像那泄洪的洪峰,一旦被打开一个缺口,任何东西都再也无法阻挡它的滚滚而来。
“呕……”左沐曦忍不住抱着马桶大口大口地吐了起来。就像当年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一样,明明什么都吐不出来,却还是怎么也止不住的吐。
换好衣服的左沐风走出房间,发现沙发上没有了左沐曦身影,还没来得及疑惑,就听到洗手间似乎有动静。
由于左沐风也想洗把脸,就打算敲门问一下左左需要多久。
可手指曲起,刚要去敲门,他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似乎把胃都要吐出来的呕吐声。
左沐风敲门的手立即顿住了,久久不能有任何动作。
他太清楚这种声音了,当年尽管他不愿意搭理左沐曦,却还是在无意之中听到好几次这样的声音。
他带过左左看过也咨询过很多医生,所有的结论都是大同小异,总结一下,大概就是z国常说的心病。
就在刚才,他还以为,不管怎么说,那件事情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再加上左左现在有秦墨扬,她应该不会再像当年那样了,可没想这件事对于左左的打击竟然丝毫不亚于当年,甚至比当年更甚。
当年在事情刚发生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左左都还是好好的,甚至还去公司帮他,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慢慢觉出左左的不对劲,那种不对劲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累积起来和加重的。
而现在竟然一下子就引起了他以为早已经被julia给治好的这种呕吐。
他想敲门,把左左拉出来,安慰上几句,可却在敲门的瞬间却犹豫了,把她拉出来简单,可拉出来之后呢,他连自己都无法完全说服,连自己都无法完全接受这件事,又该从何去安慰左左?
更何况,现在不管说什么,左左也不会听得进去吧?就像那四年,任是多么优秀的心理医生都无法让左左打开心结一分,他又能如何呢?说不定他的身份,还会起到反作用。
老实说,当年事情发生后,他真的有恨过怨过左左,可后来,他却不忍心再去恨已经把自己逼到极致甚至是绝境的左左,在收到秦墨扬寄来的离婚协议后,左左吐血昏睡了几天几夜后,醒来后完全像变了个人一般,大概是自那时起,他开始恨上了秦墨扬吧。
这些年,他至少始终都有一个人可以去怨去恨,可左左呢?不但连一个可怨可恨的人都没有,还要承受着周边所有人的指责和一件又一件事情的打击。
不是左左的承受能力差,而是她经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