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斜,霞光昏沉,夜幕即将垂临。
天有昼夜更替,四季本应分明,但草原上的风雪整整呼啸了一年。拓跋昇应大王子拓跋沙汗之约,孤身一人前往东城的都统官邸。
拓跋昇不是懵懂无知的稚子,拓跋沙汗野心勃勃,一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又岂会念及兄弟血脉之亲,举办这一样阖家欢的夜宴,必是别有用心。
走在了无人影的宽阔街道上,拓跋昇的神色平淡,他并不奢望拓跋沙汗能够一改秉性,放下争斗野心,只愿今夜的风雪不要下得太大。
对于未卜的前图,拓跋昇并没有慌乱,反而内心愈发的平静,哪怕知道将来或许会与三位哥哥争得头破血流,他也是欣然接受。
只不过,一直有一个疑惑萦绕在他的心头,幽州地处西北苦寒之地,虽昼长夜短,却也交替有序,为何这四季不明,冬雪能够足足下上一整年。
难道天象之说确有其事,人力终是难胜上天?
时光如水,半个时辰匆匆而过,转眼之间,拓跋昇已经到了拓跋沙汗的府邸。
只见朱门前停放着一排排马车,将偌大的街道围堵得水泄不通,马车旁的仆人们抄着双手,在寒风中哈着白气,瑟瑟发抖。
自是不必多问,这满都城但凡是拥有极高地位和名望的世家公子、千金小姐,准是在拓跋沙汗的邀请之列,此刻早已进入府中,空留下苦命的仆人们苦守候着。
“牧灵裳,她来了吗?”
王宫外分别时,牧灵裳信誓旦旦地说要随拓跋昇一起赴宴,拓跋昇虽是不愿牧灵裳陷入他们兄弟的争斗中,但此刻未能见到牧灵裳的身影,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遗憾。
不过转瞬也就释然了,世子位之争如火如荼,火雷部大王牧仁至今仍袖手旁观,保持中立,便是不愿趟这趟浑水,牧灵裳若是与我走得太近,反倒是打乱了牧仁的计划,甚至有可能给火雷部招来无妄之灾。
可是这场大位之争关乎未来的朝堂格局,谁又能真正做到独善其身呢?牧仁,在你心中,谁才是有资格成为大君宝座的继承人呢?
“拓跋昇!”
百灵鸟般悦耳的声音恰似一道闪电击中拓跋昇,他的身子一怔,随即脸上露出笑容,回首望去,便见牧灵裳身跨高头大马,依旧是一身劲装,数不尽的飒爽英姿。
“拓跋昇,不是说好了一起来赴宴么,你怎这般不守信用!”牧灵裳飞身下马,稳稳地落在拓跋昇面前,眼含嗔怨。
“一起进去吧。”拓跋昇笑了笑。
牧灵裳白了拓跋昇一眼,也不再揪着他的问题不放,掸了掸身上的雪尘。门前的管家倒也是眼尖麻利,许是受了拓跋沙汗的嘱咐,一边差人向拓跋沙汗禀报,一边甚是恭敬地将两人迎进府中。
刚刚进入府中,拓跋昇方才知道为何天下之人宁可粉身碎骨也要竞逐王权富贵。只见这都统府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说不尽的金碧辉煌,宏伟气派。
府中丫鬟仆人往来无歇,迎客的、端茶的、倒水的、送小食点心的……总之是各司其职,忙得不可开交,却又井然有序。拓跋昇和牧灵裳在管家的陪同下,走过两进的院落,穿过数条回廊,到了一处景色别致的花园中。
虽是入冬时节,寒雪纷飞,但这花园中却是暖意勃发。花开百簇,争奇斗艳,绿竹密处,假山时隐时现,更是有水流潺潺,淙淙流入一方白雾升腾的池塘之中。塘中碧荷翠莲,鱼龙浮游,端得是一处人间胜地。
塘边的凉亭中,端坐着好些位貌赛牡丹的千金小姐,不时从一旁丫鬟捧着的玉盒中,捻上一撮鱼食儿投进荷塘,惹得鱼龙争舞,水花四溅。千金小姐们见状,掩嘴咯咯轻笑。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猛兽的嘶吼声。拓跋昇扭头望去,便见一群身着锦衣华服的世家公子和千金小姐正不拘礼数地凑在一起,好似在瞧什么有趣的物什。
管家似是瞧出了拓跋昇的好奇心,于是一旁解释道:“公子少爷和小姐们正在观赏斗猎。”
“斗猎?”拓跋昇疑惑,扭头看向牧灵裳。他虽贵为世子,身份尊贵,但说到底只是一个山野孩子,哪懂得世家公子们的这些耍趣逗闲的玩意儿。
“早就听闻殿下府上有一个斗猎的园子,养了不少奇异猛兽,都城里的公子千金常来园子里押宝耍趣,今日来了倒是要好好见识一番。”牧灵裳眉眼含笑,有意无意地偷看了拓跋昇两眼。
得到牧灵裳的点拨,拓跋昇恍然大悟,略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腮帮。年过十三,稚气渐脱,他不像苏德生得人高马大,魁梧壮实,但模样生得俊秀,身材高挑,又温文尔雅,很有华族人的特点。
他的这番动作却是让牧灵裳看得心中小鹿乱撞,怦然失神,一时间竟是不忍挪开目光,心中暗说道,拓跋昇憨傻的样子还真是有些好看呢。
“牧小姐见识非凡,老奴万分佩服。这些公子少爷、千金小姐平日里有着规矩约束,在都城里着实乏味得紧,殿下为了能让大家安心,给他们添些乐子,在这斗猎园子上可没少耗费心血。”
都统府的管家曲意逢迎,抬眉削微注视了两眼,随后谄笑道:“殿下为了今日的宴会,特地花重金找人从极北之地运来两头雪狼,世子和牧小姐若是有兴致,不妨前去逗逗闲闷。”
正说着,前方便有一群气度不凡的人迎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