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公虎尽管思绪万千,但毕竟已连续三日守灵未能合眼。这时一阵倦意袭来,正准备倒在榻上闭目养神,却听闻深夜有卫士慌忙求见。
“何事惊慌?”比起十多天前刚领兵时,召公虎如今对坏消息早已免疫。
“禀主帅,不见方兴踪迹!”
“方兴?”听闻此讯,召公虎不禁大吃一惊,“孤已知晓,速速再探。”他表面上强作镇定,挥挥手将卫兵送走。
这位野人少年为何不辞而别?
多日的夜不安寝,早已透支召公虎的精力。他不堪疲惫,却不得不强打精神,在帐内踱着步琢磨起来。
方兴是一块璞玉,召公虎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少年。
虽然他寻到周王师后一直沉默寡言,但召公虎知道他志存高远、足智多谋,在他身上能隐约看到方武影子。而他能不避箭矢从彘林突围,最终带领周王师找到失踪十四年的周天子,可谓大周功臣。
原本打算班师回镐京城便恢复他的国人身份,使他不再为身为野人而自惭形秽。更难能可贵者,方兴好学勤勉,若送入泮宫中接受良好教育,将来定会成为大周有用之才,辅佐中兴大业。
即便是眼下,方兴也对召公虎十分重要——周天子临终前只有寥寥数语,幸存者中也只有方兴了解周王胡在彘林中之事。只遗憾,自己还没能向老天子道歉太子姬静一事。
“方兴为何要走?”召公虎叹了口气,自问自答,“他并不需要为天子驾崩自责罢?”
他并没有错过十日之约,周王胡也没有落入赤狄之手。天子虽然没能活着回到镐京,但没人能因此苛责方兴的失职,野人少年已然竭尽其所能。反倒是那些未战先退的怯懦之辈,才需为此背负罪责。
“他或许倒非不辞而别!”召公虎换了个定论。周王胡待他恩重,如今天子尸骨未寒,方兴一定也不会走远,莫非他有甚要紧之事?
可惜召公虎此前始终忙着解彘林之围,对这位始终跟随身旁的少年缺乏更深入的了解。如今赵家村已被赤狄夷为平地,村民皆死伤殆尽,方武也已与世长辞。那么方兴会去何处?
召公虎揉了揉眼眶,疲倦使得思绪更加纷扰,他握拳锤了锤后脑,努力回忆方兴这几日的异常举动——周王师一战击退赤狄,使鬼子彻底逃出彘林的那日,方兴欢欣鼓舞,兴奋之情丝毫不再周王师将士之下。
可自从进了彘林,他的情绪开始跌宕起伏。
他先是拜祭亡父方武之墓,可乍一见到赵家村民的乱葬坑,悲伤瞬间逆流成河。再往后,方兴在溶洞口目睹赵叔惨死,又亲眼见周天子驾崩,很显然,他直到那时才发现“老胡公”的真实身份。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和惊诧,对于一位年方十五岁的少年而言,都是始料未及的变故。可这一切,似乎并不足以让方兴不告而别。
“对了!”召公虎一拍大腿,“莫非是为了她?”
方兴在见到赵家村民乱葬坑的那一刹那,他就不断地质问杨不疑,似乎在找寻一个女娃下落。而溶洞口被杀的那位黝黑村民,似乎也是这位女娃之父。
“唔,一个女娃的失踪,”召公虎若有所思,“想必方兴是去寻她的下落罢。”
召公虎思来想去,准备找来赵札商议,毕竟这涉及赵家村事务,或许赵氏宗主多少知晓,这位让方兴牵肠挂肚的女娃是什么来头。
正准备唤来赵札,召公虎突然愣住。“不妥!”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昨日,晋侯接到天子驾崩的讣告,便快马赶来守丧。当然,这不过摆摆样子而已,赤狄围攻彘林之时,晋国上下全当了缩头乌龟,让他护驾可毫无指望。
可这位晋侯自来彘林之后,赵札便离开召公虎麾下,重新陪侍于晋侯左右,毕恭毕敬、不离寸步,仿佛与晋侯家臣没有两样。
看到这一幕,召公虎感慨万千。
赵札为人忠义,是个正直可靠之人,又兼颇有韬略,此人若能为大周社稷所用,周王胡中兴大周的遗愿便又多了几分可能。只可惜,赵札一心报晋侯之恩,必不轻易转投周王室,此事只得从长计议。
与赵札相同,公石焕更是世代卫臣,也不可能脱离卫伯和而为召公虎所用。放眼大周公卿,甚至是泮宫中的那些后辈贵族们,又哪有堪称可用者?召公虎着实烦忧。
看起来,大周若要中兴,还需不拘一格拔擢新人才,布衣国人、甚至是野人中优秀如方兴者者,都可以考虑重用。
这是,召公虎想到杨不疑、蒲无伤二人,他们私下同方兴交往密切,或许能提供一些线索。
召公虎心里有了计较,便召杨、蒲二人入帐,告知方兴失踪之事。
蒲无伤闻言大惊:“我二人昨日还陪他前往祭奠其先父方武,不料今日不知去向。”
杨不疑倒是不觉意外,若有所思道:“我倒早就觉察方老弟这几日心神不宁,怕是一门心思要去找那小妮子。”
蒲无伤满脸疑惑:“小妮子?”
杨不疑微笑道:“这可是方老弟的小秘密,还记得溶洞口那位黑汉子临终前,方老弟答应他照顾孤女儿之事么?”
“果然是那个女娃,”召公虎点了点头,对二人作揖道,“二位公子,孤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二位代劳。”
二人见召公虎身居高位却如此谦卑,赶紧还礼,齐声道:“不敢,愿听太保吩咐!”
召公虎道:“方武乃是孤昔日家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