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对伤亡者补偿一些抚恤金,但钱不多。罗慧娴家因为超生三个而罚款,还有十来万债务没还,国家给的抚恤金和安葬费下来以后,被她家所欠债务的亲戚们,以催债的名义瓜分得一干二净。
债主把钱拿回去是应当的,想以前她父母健在,能打工挣钱,借出去的钱有保障。现在去世了,能用抚恤金和安葬费把债务还清大半,也算走得干净些。
她姐姐早已出嫁,夫妻俩都在外面打工,也不富裕,对娘家的事已经爱莫能助。
她奶奶早已去世,爷爷身体也不好,她便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父母下葬以后,罗慧娴让弟弟妹妹继续上学,她出来打工挣钱供养他们。
两个月后,罗慧娴回来上班,已经憔悴得让人心疼。从前开朗爱开玩笑的她,总是唉声叹气,沉默寡言。
店里考虑到她兢兢业业工作两年,人又回来了,补发她停薪留职的两个月工资,算作店里的一点补偿。
我们六姐妹在付碧青的号召下,凑了五千块钱给她,她坚决不要。
“能和你们做姐妹,恐怕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幸运。大姐、二姐还浪费一年到头唯一的假期,陪我忙前忙后八天,我无以为报,还怎么能要这钱呢?”
她坚决不要,付碧青又只好把钱一一退还给我们。
死去的无法复生,活着的还得向着美好奋力前进,一两个月后,罗慧娴似乎从悲恸与哀愁中出来了。
离宿舍不远的文化公园里,也有好几棵梨树。春暖花开,梨树上也站满娇嫩的花朵,似寒冬里残留的雪花,站在梨树枝头,要在温暖的春风里把自己献祭给繁华。
省城的梨花开得比故乡早,雪白的梨花与鹅黄的嫩叶,争先恐后地窜满枝桠。不似故乡老屋院坝前的梨花盛开时,只是一树圣洁的雪白,要待到梨花飘落时,鹅黄的嫩芽才会涌出来。
繁华喧嚣的省城,与偏远贫瘠的故乡比起来,区别就像梨花一样。
省城,汇聚八方来客,还有百万计从穷山沟带着梦想而来的打工仔,与已经扎根在省城的人,每天在熙攘中擦肩而过。繁华里,梨树尚且不能一身洁白,人怎能一枝独秀。
我对梨花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情感,却不仅仅是梨花飘落时我来到人世间。
故乡虽然贫瘠,但各种花不少见,每到暮春寒尽时,漫山遍野都是花,或有名或叫不出名,把磅礴雄浑的大山,打扮成蔚蓝色苍穹之下的锦绣花园,只是生活贫苦的山里人,没心情欣赏大自然的绝美芳华。
离开故乡以前,对梨花并没特别关注过,只知道梨花飘落时,我的生日就到了,但我更期盼盛夏里梨子成熟时,咬一口,消暑解渴,还一口甘甜浸润肺腑。
来到繁华都市后,每当看到梨花飞舞,就会想到故乡的老屋,想到老屋院坝外的梨花也正在春风里飘零,随之想到自己。
儿时曾望着飘飞在春风里的梨花,幻想它们借助风的力量,飞上了蓝天,与悠悠白云一起去了远方,永远地离开了贫穷落后的大山。
站在文化公园里的梨树下,我就像故乡老屋前飘零的一朵梨花,如梦一般漂到了这都市繁华,心却迷茫又苦涩。
每个月只有四天带薪休假,周五周六还不能休,迎宾部不能一天休假两人,因而我休假时,能遇到罗慧娴或者林佩佩也休假,便能结伴出去逛。
如果七姐妹只我一人休假,便在宿舍里看书听音乐,懒得出门,连工作餐也不去吃,用零食填饱肚子,等着晚上她们下班时,给我带一碗肥肠粉什么的回来。
这天正好我和罗慧娴都休息,酣睡到临近中午才起床,她显得比我还记着要出门:“幺妹儿,快起来收拾,中午有人请我们吃饭。”
还没起床时,我听见她在被窝里打电话,语气充满柔情和羞涩。
我一向是她们的跟屁虫,谁出门都愿意带着我。
她特意打扮一番,上身墨色v领体血衫,外套一件粉色披风,使得胸前显得尤其丰满,还若隐若现地露出诱人的‘春光’;下面穿一条短裙,配上肉色丝袜和高跟鞋,比上班时更加高挑摇曳。
站在镜子前,她撩一撩长发:“幺妹儿,你觉得怎么样?”
那时候,在我眼里,感觉女人只有高矮胖瘦、年轻年老的区别,什么风情万种,什么妩媚妖娆,完全分不清,应该是我不懂得分辨女人的美丑。
“三姐,你打扮这么漂亮,是要去约会吗?那我还要不要去呀?”
“去,怎么不去,当然一起去。”她在我屁股上捏一把:“穿高跟鞋屁股翘,你莫穿网鞋,也穿高跟鞋嘛。”
已经是和暖暮春时节,省城无处不飞花,气温最是宜人。
我照例是穿上修身牛仔裤,浅绿色网鞋,上身长袖紧身衬衫外一件白蜡色夹克,中规中矩,青春不需要刻意彰显。
除了上班,我一概不穿高跟鞋,她也不逼迫我。她提上红色包,我把小灵通也放她包里,手牵手出门去。
出了宿舍楼,我问她去哪里,她有些神神秘秘地说道:“吃西餐,在仁和春天旁边,有人请客哟。”
天府广场旁边的仁和春天周边,属于高消费区域,有时路过时,我们这样的打工妹,只能偷偷瞥一眼,连逛一逛的勇气似乎都没有。
坐人力三轮车来到仁和春天大门外,她左顾右盼后,随之拿出手机打电话。
当一个胖乎乎的小老头儿从大门里面出来时,我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