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体下承4个铜镀金杯形足。
这是一尊德国赫姆勒钟表厂在二十年代生产的老式座钟,也不知怎么流入林相如先生家。
赫姆勒家族是符腾堡王国时期的一个老牌子爵家族,威廉二世统一德意志之后,赫姆勒家族不得不放弃农庄经营——戈麦斯推动农奴解放运动,转而加大商业投资,他们选中“教堂钟”制作。
从十九世纪下半叶开始从事教堂钟制作,到1922年,家族传人弗朗茨·赫姆勒创办了一家专业生产跟销售钟和机芯的近代企业,并以家族姓氏——赫姆勒作为产品品牌名称。
赫姆勒在用料、设计、结构以及工艺的精挑细选上都精益求精,优雅的外观,精湛的做工、纯正的血统和贴近现代人的消费习惯而引发消费者的追捧,被誉为“德国座钟上的王冠”。
眼前这尊座钟,绝对是赫姆勒品牌创立早期的手工杰作!李承抬手看看表,七十年历史,这座钟走得还挺准的,这品质,真没话说。
“来,喝咖啡!”老太太端着茶盘过来,见李承站在那里看茶几,顺着目光看过去,“看什么呢?哦,这台座钟啊,挺老的是吧?”
“谢谢!”李承回过头,接过咖啡杯,陪老太太坐下,笑着赞道,“这台赫姆勒座钟,确实有些年头了,保存的真好。”
“嗯嗯,我也这么认为的。你稍等啊。”
老太太忽然又站起身,转身去卧室,把李承弄得莫名其妙。
不一会,她捧着一本厚厚的相册出来,“来来来,我给你看看啊,在哪儿呢?”
她坐到李承一排的沙发上,快速翻动着相册,里面一张张老照片,有三姐妹的,有全家合影的,还有林老和夫人带着三个孩子的。
林语堂老先生的夫人廖翠凤,出生于鼓浪屿富豪之家,照片上,她端庄富态,眉目慈和。
“找到了!”老太太发出一声欢悦的呼声,指着这张照片给李承看,“这是我父亲五十年前帮我们母女四人拍摄的照片。你看,这张照片上的座钟,和现在这台,是不是同一台?”
这是一张黑白老照片,两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在下象棋,一位年岁略小的,趴在旁边看,而林老夫人坐在另一边看女儿下棋。
在林老夫人的身后,确实有一尊座钟,看起来和这台很近似,只是由于焦距原因,看不真切。
“这么说,这是您家传下来的?”李承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证明这点,更不明白她的欢欣激动来自何方?
“你听我说啊,这世上真有缘分一说。”
老太太有些兴奋,手指着照片开始讲述这台座钟的故事。
照片上的座钟,还是林语堂老先生留学莱比锡大学时,他的夫人廖翠凤女士买的。
她在说,李承在琢磨,林老先生1921年初,前往德国耶拿大学,后又,曾在东普鲁士地区居住两年多。
如果是这期间购置的座钟,时间上正吻合。
照片上的座钟,随同林家辗转多地,先是被林先生带回京城,再去中海,二战爆发,1936年随着林家又远渡重洋来到纽约,这张照片是1944年拍摄于纽约林家旧居的。
这还没完,1955年,南洋大学创办,应陈六使先生之邀,林语堂先生举家迁往李家坡,这台座钟又被带到李家坡。
在这里出现一个小小的波折。
因而“二姐夫”(林太乙丈夫黎明)不小心,这台座钟在搬运过程中摔了一下,导致表针不走动。廖翠凤女士将其放在仓库中冷置,准备空闲时找钟表匠修一修。
孰料,林语堂先生就任南洋大学校长半年时间不到,就与校董会因为“账目资金管理”产生嫌隙,最终离开南洋大学,举家搬迁到弯弯。
这一次,这台“坏掉”的座钟就没有随家搬迁的机会,被廖翠凤女士处理给收破烂的。
二十五年后。
林相如先生来南阳理工学院任职,一次闲逛远东购物中心,在一家二手店中,偶然发现这台“眼熟”的座钟。
直觉告诉她,这就是家中当年的那座,于是花钱买下。
听她说起过去的事,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李承忽然明白过来,她的兴奋,并非座钟本身,而是座钟所代表的回忆中的幸福岁月。
估计,每一位来老太太家做客的人,只要关注这台座钟,都会听她讲述一遍“流浪座钟”的故事。李承边听边点头,肯定了这台座钟就是当年的那尊,并从时间上给她分析佐证。
尽管这种鉴定,很不严谨,甚至有些牵强附会。
可是,这尊座钟,寄予了一位老太太,太多的思念与情怀,是不是原配……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