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一句话勾起这中年人的乡愁,吐出一口云雾后,他似乎在下决心,“今年得空,一定要回去看看。”
俩人聊了几句,李承大概摸清楚这位老板的底细。
老板姓冯,祖传的裁缝手艺,夫妻俩早十年来三藩,一开始帮叔叔家的服装厂做事,后来自己出来单干。做旗袍只是小活——三藩市穿旗袍的女人少得很,没啥市场,最主要的是帮这边几家戏园子做戏服,偶尔还会绣缎面盖头(嫁女儿用的),生意只能说凑合。
家中还有一个儿子,在距此不远的美洲中华中学读书。
一家三口,房租、生活费、学费什么的,压力蛮大的。
其实,他们一家子如果留在沪海,未必就比来三藩差。
聊到生活,话语有些沉重,李承忙跳开话题,“冯老板,陈生记古董店在这条街?”
“没听说陈生记有古董铺子呢,你说的是陈生记典当吧?往前五十米右拐,罗生巷入口第一家就是。”他抬手指指前方后,又往李承这边靠靠,低声道,“那家生意……少做。”
李承朝他点头以示感谢,以中海男人谨小慎微的性格,能给自己提醒,这绝对是看在自己刚才向他介绍沪海发展的那些话的份上。
刚才李承就怀疑,陈生记可能背景复杂,要不然不敢坑马欣福,怎么说对方也是市议员,地区大人物,现在冯老板的委婉劝告,又说明这家口碑很差。
没能买下旗袍,泰勒有点失望,不过,听李承说给饶宜萝买一件小旗袍做礼物,她又兴致勃勃的拉着老板娘商量花色、款式。
六十美元,买了一件淡粉色短袖少女旗袍,送给饶宜萝那小丫头。
告别冯氏夫妇,李承与泰勒继续往前闲逛,路过冯老板书说的罗生巷时,李承扭头往巷子里看了眼。巷子很深邃,一侧是各种店铺,不时有甜点心的香味从巷里飘出。
“陈生记典当”招牌很大,朱红色的大门显得很气派。
知道这家典当行背景复杂,李承自然不会进去找事,正准备离开,就见朱红色大门里面,有人被推出来,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裹着一件草绿色的军大衣,怀里抱着一件瓷器。
推他出来的应该是店内的安保,两名安保别着塑料短棍,推推搡搡的,将男人驱离店门口。
“余掌柜的,您高抬贵手,抵五千,就抵五千行么?拜托您了!”那男人站在店门口约五米远,不敢再靠过去,远远的对店里喊道。
男人离李承也不过五米,他怀中的瓷器,李承没看全,但也能瞅个大概,粉彩天球瓶,感觉挺古旧的。
这边的吵闹,让泰勒也停下脚步,跟在后面的金惠娜也赶上来,隐隐挡在两人身侧。
三人这么一站,就有看热闹的趋势,世人都喜欢凑热闹,这条街人多,屁大功夫,巷口围满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李承三人,占了黄金位置。
在门口警戒的安保一看不对,连忙对屋里喊了一声,不一会出来一位五十来岁的穿大褂的老者,有点掌眼的味道。
“罗家的,别在我陈生记门口瞎胡闹!”穿大褂老者手指朝中年男点点,“我陈生记做生意,一是一二是二,从不弄虚作假。你那件粉彩天球瓶,虽然留着康熙款,可它是道光年仿旧款,我给你抵三千,你遍三藩市问问去,还有哪家比我出价高?”
这位掌眼师傅,说的理直气壮。吃瓜群众百分百的不懂行,顿时开始议论中年男“瞎胡闹”。
“余掌柜的,您再给仔细看看,我爷爷留下来的,他说是康熙朝的老东西呢。”那姓罗的中年人双手捧着天球瓶,想要往前送,可没敢接近。
李承眨巴眼,心底挺乐呵,生意来了。
且不说这件天球瓶是不是康熙粉彩天球瓶,即便如这位掌眼所说的道光朝仿康熙,这也是官仿款,市场价值也在八千美刀左右。
抵三千美金,怎么也说不过去。
可是这价格,愣是被他说得“气壮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