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撑李承做出如此猜测是有其理由的。
其一,林语堂先生,本名“和乐”,后改玉堂,又改语堂。
其二,林语堂先生嗜茶。
他在一篇专门论茶的文章——《茶和交友》中说:“茶是凡间纯洁的象征,在采制烹煮的手续中,都须十分清洁。采摘烘焙,烹煮取饮之时,手上或杯壶中略有油腻不洁,便会使它丧失美味。所以也只有在眼前和心中毫无富丽繁华的景象和念头时,方能真正的享受它。”
由此可察知,林老先生对烹茶、吃茶的嗜好及讲究。
其三,林老曾经在1944年于川渝大学讲学,一直到抗战结束。这一篓饼茶,是不是当时滇南友人准备寄送给他的?从邮寄区域上来分析,从滇南到川渝的邮路,还算畅通。
空间、时间上都能对上。
还有最后一点,如果以林语堂先生为对象的话,又能完美解释为什么没能邮寄出去?
黎明前的黑暗,1944年,东瀛对川渝的轰炸越发疯狂,一篓茶叶没能邮寄出去,很正常啊!
这一条似乎和第三条矛盾,但是,细品,再细品,你就会发现,二者并不矛盾——大区域邮路是通的,但不代表所有的时间段,它就一定是畅通的。
一番分析下来,李承越想越有可能。
不行,这篓茶叶,怎么也得买下来!买茶能捡漏,他还真是头一回遇到!
四十年代林语堂定制班章普洱,和四十年代班章普洱……傻子都明白,哪种茶叶更受欢迎!
四零年代的班章老茶,眼前这年轻人做不了主,李承暂且放在一边。
又将目光落在五零雅安康砖箱子上,这两箱康砖,原封包装没怎么破损,他也不打算打开来看内部——这破坏整箱老茶的市场价值。
最后只是将十块七零泾阳茯茶,拆开一包看看,品质还不错,基本上等同于样品。
“一万二,这些。”李承手指在这三样上面划拉一圈,笑着还价,“如果可以,我带走。”
“哎呀,没这么高的利润!”那小伙计立即苦着一张脸,一副纠结为难的模样,踌躇着,“最多我给您让五百,再多不行了。”
李承对这位伙计的印象不错,笑着摆摆手,“这样吧,一万四,我收了。不过,你得找老板商量一下,给我一份你们从原厂收购这些老茶的合同……复印本也行。”
“这是商业机密,肯定给不了你。”尽管不明白对方要那玩意干嘛,直觉让小伙计果断拒绝。
“放心,对于你们的进货价,我没兴趣知道。你们可以用纸条盖住价格一项再复印,我只要产品出厂文本就行。”李承微笑着解释。
九十年代中期,黑茶还是喝得,而不是收藏品。
小伙计有点懵,想不明白,李承为啥要那玩意,琢磨片刻后,指指老者的位置,“这事我做不了主,得问问老掌柜的。”
李承点点头。
小伙计跑过去,瞅个空,将老者拉到一边,低声说着李承这桩交易。
不一会,老者朝李承这边点点头,又回到那五位客人处说了声,再转身朝李承这边走来。
“小老弟,要原厂出厂证明?你是准备收藏这些老茶?”人老成精见识广,老者一句话道破李承的心思,那位小伙计恍然大悟状——老茶收藏国内没出现,并不意味着港台没有。
老者满头白发,年纪有七旬吧,精神头很足,言语很利落,眉宇间竟然和小伙计有点像。
没啥可隐瞒的,李承很干脆的承认,“五零年代的雅安康砖,还是不错的。”
“行!阿文,你陪客人坐一会,等我和这拨客人聊完,再来找交易合同。时间有点久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老者对李承做了个稍候的手势。
“稍等。”对方既然来了,李承自然不会轻易放开,他指指那一篓七片四零年代老班章,“这一篓班章,什么价?”
老先生这才注意到柜台前还摆放着一篓茶,瞅了眼,抬手就给那伙计手臂一巴掌,笑骂道,“臭小子,怎么把它搬出来了?”
那个叫阿文的伙计并不害怕,还对着李承做了“你看吧,我没说假话”的示意。
李承被他的表情逗乐了,隐隐觉得,老者与这伙计,更像爷孙……
“老先生,舍不得?要不……您的同生号花卷,让给我也行?”
“别!别!就这吧。”老者连忙举手打断李承的狮子大开口,“不过,这茶可没有出厂证明,是我用三十斤粮票换来的,珍藏四十年的老茶坨。”
“你要的话,五万块钱吧。”老先生摆摆手。
五十二年的班章老茶饼,每片四百克,一共二点八公斤,要价五万,折合每五百克近九千元,这价位,已经很骇人的了。
当然,它值!
李承没打崩,干脆利落的点头,“行,就这价!”
为什么五零年代的雅安康砖,每五百克只要三百元,而只早十年的庆沣祥就要贵三十倍?
并非老者知道“和乐”是林语堂,这里面有两个原因。
其一,雅安康砖是国营茶场的机制茶,而老班章则是百分百的手工茶,手工茶要比机制茶贵很多;其二,商号茶属于小批量生产茶,属于稀有品,相比之下,国营厂大批量生产茶的价值就要低不少。两者一综合,价格差异就非常明显。
谈定价格之后,老先生又回到那拨客人身边。也不知双方谈什么交易,罗里吧嗦,半个小时还没结束。听那帮人的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