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仔细说说。”饶老来了兴趣。
李承将自己得到这件套漆瓷的经过,以及对这件瓷器的检测,完整的说了一遍。
饶老似乎在沉思,许久没有说话,李承不好打搅,只得握着电话等候。
大约两三分钟后,老爷子才开口道,“不要拘泥于书本知识,你的感觉也许是对的,金装定器未必就只是定窑瓷器。”
“我这里有几条思路,你可以琢磨。”
“第一,你可以把‘金装’理解为一种成熟且广泛的瓷器装饰工艺,那么你手中的金装越窑瓷器就完全说得通。”
“第二,我记得法门寺地宫发掘过程中,出土入藏时镌刻的供奉品《衣物帐》石碑,上面记载唐懿宗咸通十四年(公元873年)‘恩赐’物中有‘瓷秘色碗七口,内两口银棱……’”
“所谓的‘银棱’,不出意外,应该就是金装工艺。当然,这一点需要你下次经过陕省时,亲自去法门寺地宫实地考察才会有结论。”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它就能反证第一条,金装只是瓷器装饰工艺,并不属于某一种瓷器的特定属性。”
“第三点,太平兴国五年,吴越王进献的两千件瓷器,不可能全部来自定窑定制金装瓷器,毕竟越窑的名头也不小。我猜测很可能这两千件瓷器中,有数量不菲的越窑青瓷金装器,之所以被记成‘金装定器’那是在用词方面的小疏漏,这种简略的例子,有很多,尤以科普类的记录为最。”
姜还是老的辣!
老爷子一开口,李承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后世的研究证明,金装,就是一种成熟的瓷器装饰工艺,宋代的静志寺塔基地宫,就出土了几件镶金银口的定窑白瓷,其制作年月为太平兴国二年,要比“金装定器”名称出现早三年。
让李承大为佩服的是老爷子的记忆力——他竟然记得法门寺《衣物帐》上的内容,而且在如此短的时间就能回想起来。
话说,自己也背过法门寺《衣物帐》,为何没想起来?
别看老爷子平时不玩鉴定,可是知识一综合,就要比强!
真真的学无止境呐!
“阿承,我觉得有关金装定器名称是否合适,或者说金装瓷器是否为定窑特定工艺的考察,完成可以成为一篇不错的学术论文,你琢磨琢磨,等回港后,我要看看你写得怎样。”
啊?老爷子隔空布置家庭作业?
李承吐着舌头,又咧咧嘴,口中还是答应下来。
这篇论文不难,但如果发表出来,在香江文博界还是有些影响力的,师父这是为自己铺路呢。
吃了点感冒药,出门时还是有点晕晕沉沉的,不过,约好今天去拜访张庆东张老,失约不太合适,李承还是顶着初冬的海河风,前往河西区。
津门博物馆坐落在河西区,张家就在距离博物馆不远的平江道。
这里是津门另一“玩家聚集地”,附近除了津门博物馆,还有津门图书馆、登发花鸟鱼虫市场、黑牛城道旧货市场等众多文玩宝地。
张苏陵是大老板,虽然比不上国内顶级企业家,可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家位于卫东路私家别墅区,周边绿化非常好。
张苏陵正站在别墅大铁门前抽烟呢,李承车子抵达,他连忙扔掉烟头,哈了两口气,又扇扇口气,把李承看得莫名其妙,没必要弄得这么细致吧?
“张哥,你这是干嘛呢?”
张苏陵一句话把李承几人逗乐了,“海,媳妇不让抽烟,这不,趁她不在家,偷着来一支么?怕她回家闻味。”
车进院子,见李承从车后备箱取出一件件礼物,他又在旁边嚷嚷,“哎呀,不是说不让你带礼物了么?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你真是,这么客气……”
“又不是看你的,”李承被他叨叨,烦的不行,白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我是来拜见伯父和伯母的。”
赵梅送孩子上学还没回来,张母是津门医科大学第二医院的主任医师,很慈祥的一位老太太。
张庆东个头瘦高,头发花白,戴着一副老花镜,和相声名家杨少华有着三四分神似。一见面就问道,“听说你有一套大全格的万寿票?带来了么?”
呃,这位张老,挺有意思啊。
邮币算是小品类收藏,李承还真没见过哪位文博大家以邮币为主藏的,可偏偏眼前这位就是。听张苏陵说,这位从不收藏字画,瓷器只有顺眼才收藏,一辈子精研佛经,主藏邮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