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分越高,纸张质量越次,手摸上去会有拉手的感觉。
朋济明说纸涩,就是说唐申那幅画的纸张,灰分高,质量次,不应该成为绘画专用纸。
绘画用纸一般都很高级,如同大千先生,为了绘画,他研究出专属于自己的纸张“夹江大千纸”!
所以,朋济明用“纸涩”这条理由来鉴定一幅画作的真伪,没什么错误的。
但是!
如果此唐申是彼唐申,那么考究他作画时的处境——外有不市稼穑的哥哥一家,内有儿女妻子养活,生意又不是很好,又不想以绘画出名,他绘画只不过是为了感怀,而身边有没有合适的画纸,那……在一张品质很差的纸面上涂鸦,有什么不可以的?
想到此处,李承立即伸手拉住朋济明,“朋哥,我们回去看看,这幅画作说不准是个漏!”
“咦?你想到唐申是谁了?”
李承一边走,一边将自己的怀疑,和盘托出。
“你说……他是唐寅的弟弟?”朋济明惊得嘴巴能塞下一枚鸭蛋,难以置信。
“不好说,我只是从你说的吴门画派之风,做出的粗略判断,得回去看看。”李承摇摇头,这种事哪能肯定?
朋济明也被李承的猜想勾起兴致,脚步越发加快。逛的时间不长,十分钟后,两人重新回到地下一层的会场中。
会场中,投标箱被聚在一起,有工作人员在统计,周围乌央乌央围着一大批宾客,实时查看谁能中标。长条桌那边,依旧有人在欣赏拍品,同时也有工作人员在维持秩序,谨防混乱中被人盗窃——这种事发生过。
朋济明直接将李承带到那幅唐申画作前。
难怪朋济明说纸涩。
特喵的,这根本就不是画纸,就是一张黄表纸——土纸,色黄,质柔易燃,可用于卷纸煤儿,民间多用作祭祀鬼神的纸钱,道士用于画符。
你还别说,黄表纸在制作过程中,加入一定的姜黄粉,让它的色泽看起来有些鲜亮,也没有虫蛀鼠咬的痕迹,品相还是不错的。
也正是这种鲜亮,让这幅画作,越发的像赝品。
李承也没见过五百年的黄表纸究竟该什么模样,因此他很想上手试试,可是……工作人员瞪着眼睛盯着呢。
再看画作,内容为稼穑图。
一位挽着发髻的短衣少年,弓腰,拽着一根缰绳,行走在田垄间;中间为一头瘦骨嶙峋的老牛,仰着扭脖子,似乎正在和少年较劲;后面是一位带着斗笠的老农,左手扶着辕犁,右手扬鞭。
远处,青山隐隐,两栋茅草屋在树林前,中远处,则有一道湾溪,流过茅屋前。
整幅画作,尽管笔触和构图,尚未达到大师级别水准,但确实有吴门画派的“师自然造化”“雅俗共赏”的特点。
通幅画作,即没有题跋,也没有印章,仅在左下角位置两行字:吴中唐申作于弘治十六年甲子
李承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弘治十六年,唐寅与弟弟唐申,正式分家!
这件事在当时的文坛颇有影响,起因是唐寅休妻(徐氏),而徐氏在唐家颇为贤良,唐家人并不认可唐寅的做法。
结果呢,唐寅一怒之下,远游闽、浙、赣、湘等地,一年多时间不回家。
徐氏最终被唐伯虎休出唐门,而因为这件事,唐寅与弟弟唐申分家!
唐申作此画,会不会与分家一事有关?
不得而知!
不行,这幅画作得买下来,不知道是哪位宾客成功竞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