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杨冬姑说过,要在明天或者后天走人的话,邵家的人,还是不好作出这个决定。就算是按照杨冬姑说的意思,也仍然有赶人走路的意思,因此明知杨冬姑要走人,邵家人还是能拖一天就是一天。毕竟,杨冬姑在这个家里生活了七八年,既有功劳,又有苦劳。现在突然要离开这个家,大家的心里都吊吊的,很不舒服。就连决心要与她离婚的邵华国,也不能在这件事情上显得太过积极。
第三天的时候,杨冬姑是坚决要走。对她来说,在邵家多呆一天,就等于是多赖一天,丝毫没有意思。
吃完早饭,杨冬姑一边找出自己的嫁妆,一边对邵华国说,“我原本不是在乎这点嫁妆的,挑出杨家的东西,再挑回去也没意思,但我若是不带走,留在这里,日后让你那新人看着硬眼,甚至心里不舒服,说不定有一天就会将这些东西当狗屎一样地扔掉,倒不如我现在就带回娘家,好歹也是我娘家当年的一片心意!”
“你看着办吧!”邵华国说。
杨冬姑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当年来到邵家,她也就是两个简简单单的挑子,那些鞋袜被子衣服什么的,现在已经破旧废弃了,就只剩下这些围桶脚盆之类的木器和两个小衣柜。
邵华国将这些东西集中在一起,然后捆成两件,共一个挑子。
东西捆好的时候,垸下的人得到消息,都赶来送行。前来送行的人,大多是女人,那些无论是比杨冬姑年纪大的婆婆,还是跟杨冬姑年令相仿的女人,都含着眼泪,一边叹息杨冬姑的不幸,一边想着好听的话儿来安慰杨冬姑,并叫她莫要断了这条路儿,有空一定要过来看看大家。
邵马混在人群中,开始感觉到事情不大对头,并意识到母亲会不会离开他。女儿邵春容,虽然是分给杨冬姑带走的,但杨冬姑现在还没有再婚,带到娘家不太方便,就暂时不惊动邵春容。怕邵春容一个女孩子心细,会哭会闹,邵家人就提前把邵春容带到别处去玩去了。本来还要把邵马也弄到别处去的,但邵马没有去。
邵华国暗示性地拿起了那把扁担,分明是在向大家提示,他要送人了。
那些女人就赶紧长话短说,并准备送别了。
邵马的感觉得到了证示,他看见父亲挑起担子,母亲似乎要跟着走人,就突然想起刚才那些女人们劝慰母亲的那些分别话儿,顿时就紧抱着母亲杨冬姑不放手,并说,“娘!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
杨冬姑含着眼泪对儿子说,“我的儿,娘总有离开你的那一天,你就只当娘不在了!”
“我不!”邵马说,“我娘还在,我不要我娘走!”
杨冬姑还是第一次从邵马嘴里听到这些感人的话儿,她非常感动地对邵马说,“儿!等娘将来有了去处,娘就来接你去我那里玩儿!听话,啊?”
一边说,一边用手把邵马往下剥。
邵马赖着不放。
“下来!”邵华国吼了一声,显然就是一个父亲的命令。
“你别吓着孩子了!”谢春香走过去,哄着邵马说,“来!让奶抱你!”
“我不!”邵马固执地偎在杨冬姑的身上。
“这伢子!”谢春香有感而发,“世上还是自己的娘好!这些年,他差不多就是我带大的,几乎天天是跟我睡的!到这节骨眼儿上的时候,他还是恋着他娘!可见这人,跟那小猫小狗也没什么区别!”
“娘!”杨冬姑喑哑着嗓子说,“你不赶快抱走,恐怕我真的舍不下了!”
谢春香就闭上眼睛,从杨冬姑手里一把夺过邵马。
邵马被谢春香箍得紧紧的,几乎不能动弹。气愤的邵马,立刻拿手去揪谢春香的头发,撕谢春香的脸,卡谢春香的脖子,甚至用嘴去咬谢春香的脸。两只小脚,拼命地挣扎着,将两只小鞋都不知甩到哪里去了。
谢春香不管不顾,只是死抱着不放,他凭邵马揪头发,撕脸,卡脖子,甚至是咬她,就是不放手。
邵马一边反抗,一边放声大哭,并叫嚷着要跟着妈妈去。汪汪的眼泪,让在场的所有人看着,就心痛。
邵华国早已挑起担子上路了。
杨冬姑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儿子,看着谢春香,也看着那些与她建立了深厚感情的女人们。最终,她实在是控制不住,抹了一把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头也不回地跟上了邵华国。
邵华国不管不顾地挑着担子在前头走,他几乎不去判断杨冬姑有没有上来。其实,杨冬姑早就跟上了他,只是在后面默不吱声地跟着走。
想当年,杨冬姑可是铁了心要嫁给邵华国,并铁了心要跟邵华国好好过日子的,可从结婚的那一天起,甚至从更早的时候起,杨冬姑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婚后的生活,果然证实了她这种感觉,并让她不断地起了疑心,还因此让本来可以不争吵的夫妻,过上了一种长期争吵甚至是打冷战的日子。
杨冬姑后来也曾想过,如果她不是那么对邵华国疑神疑鬼的,也许他们还能过下去?但很快,杨冬姑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就算她不那样,他们迟早还是要分手的,只不过时间可以延长一点。邵华国对她不上心,这是他一个有自尊心的女人不会放过的事,他们之间,迟早会出现这种场面的。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杨冬姑也不再多想了,她必须接受面前的这个现实。
邵华国把东西挑到了杨家老屋的垸头,就歇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