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草民带着一脸的愤怒,进了屋什么也不说,就只盯着郭麻子。
郭麻子本来要听父亲的,赔个笑脸,邵草民的那种愤怒,激恼了他,他想笑笑不出来,想怒却不敢怒,脸上僵持着。倒是那邵长生,聪明地笑着迎上去,对邵草民说:“都是一个地方的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邵草民紧咬着腮帮子,说:“既然好说,那郭家就表个态吧,怎么办!”
“这事郭家都想好了,”邵长生代言,“不瞒你说,刚才他爷儿俩就商量了这事儿,郭保长正准备带着我上你的家门呢!既然现在你也来了,那就让郭保长来办吧。”
说着,便暗示地朝郭麻子使了个眼色。
郭麻子忍气吞声地低下头,将一包银子硬塞给邵草民,并语气僵硬地对邵草民说:“你先拿着这些钱,回去给你奶办完葬事吧!”
邵草民见他拿出了钱,又听刚才邵长生说郭家已先商量好了,觉得这还算是个人做的事,便将那腹中的气消了一大半,却还是没好气地说:“你不能拿几个钱就算完事儿!到我奶下葬的时候,你得披麻带孝,否则我还是不会放过你的!”
郭麻子没有表态,倒是邵长生主动说:“这些都是后事,到时候再说,能照办的,肯定照办!”
邵草民见郭麻子没有表态,心里又来了气,便也不无暗示地说:“到时候再说,就到时候再说吧!你好说我也好说,你不好说我也不好说!反正现在人也死了,我没什么可怕的了!”
邵草民一走,郭父就把儿子叫了过去,低声训斥着:“你简直是头蠢猪!这个时候了,你还放不下你这臭保长的架子,有用吗?这个世道,有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叫打死人填命,哄死人不填命!这个道理你也不懂吗?现在,你既然摊上了这种事儿,就得低头,不低头你就要吃亏!有一句古话说得好,叫软刀子杀人不见血,你不懂吗?”
郭麻子还在那里装听教诲,却并不一定听得进,这让郭父非常失望,他叹息一声说:“我郭家怕是到此要断香火了。”
郭麻子还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深意。
转眼到了熊婆婆出殡上山的时候,因为邵草民已是邵家河的邵姓人,熊婆婆也就上得了邵姓的祖坟山了。在邵草民的家门前,送葬的人来了很多,他们虽然主要是来送这个一生命苦的熊婆婆上山的,却也带了看郭麻子披麻带孝的用意。
此刻的郭麻子,在经历了父亲的一连串劝说之下,变成了一个僵硬的木头人,他听凭着别人的摆布,被动地穿上了一身披麻带孝的白衣,然后给死者下跪,上香,磕头。
郭麻子的做法,让邵姓人看来,是很正常的,应该的,理所当然的,可是在其它姓人的眼里,确显得低人一等,尤其是王姓人,就觉得郭麻子应该多赔些钱,也不应该去对一个外乡来的讨米要饭出身的死老婆子披麻带孝,磕头下跪,因为这样,不仅辱没了他郭麻子一个当保长的身份,也辱没了郭家的祖宗。因此,王大河几次使眼色,他不想让郭麻子这样低三下四,并在旁人耳中说,“如果这事儿摊在我身上,我决不会去这样低三下四!况且,郭麻子也不过是无心地逮了一下,是那死老婆子不经死。”
因为是郭麻子出的钱,葬礼办得很隆重,棺材也是上等的好棺材。大大小小的炮子,从邵家河的家门前,一直放到祖坟山。丧酒更是办得丰满,前来喝酒的人,都多少给邵家送点葬礼,以示安慰。虽然这谢春香的奶奶是被郭麻子逮死的,但老人年事已高,也算是寿终正寝,因此除了邵草民的家人,别人倒也不觉得怎么悲伤。只是,大家的心里还吊着一个悬念,这件事,以邵草民的性格,怕是不会就此结束。而且,这事儿摊在谁的身上,谁也不会善罢甘休。毕竟,谢春香的奶奶是被郭麻子活活地逮死的。
棺材落地之后,所有人要跟死者告别,才算结束。当郭麻子跪在坟前,正准备对死者最后一拜时,将要结束这场对他最残酷的内心博斗时,邵草民突然对他说:“在我奶面前发誓,每年的清明节到这坟上给我奶上香,磕头,尽孝!”
郭麻子一下子呆住了,这个突出其来的要求,让他差点要愤怒了。况且,这个要求,可不是一时的事,是年年要他低头的事,他怎么能够答应?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答应的!
然而,在这么多的人面前,尤其是在这个场面下,郭麻子既不敢放肆,也十分不想答应,便犹豫着,并且已经流露出不满的情绪。邵草民哪见得这个脸面呢?他大喝一声:“郭麻子!你答应不答应?如果不答应,今天我就跟你没完!”
郭麻子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别人向他投来了目光,那些杂姓人的目光,都带有一种不得答应的暗示,就在郭麻子不知所措的时候,王大河向他投来了一个特殊的目光,那目光不仅告诉他不要这样,还带着他王大河将会站在他一边,与邵草民斗争到底的暗示。
原本就不打算受这场委屈的郭麻子,顿时就有了勇气和底气,他索性也不下跪了,站起来对邵草民说:“既然你这样得理不饶人,那我郭某就只好奉陪了,你看着办吧!”
“什么?”邵草民火冒三丈,走过去扇了郭麻子一个响亮的耳光。
郭麻子的内心起了恶毒的变化,他忍下了这一耳光,并对邵草民说:“这一耳光就算是偿还我的所有罪过,现在我们两清了,你要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