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法?”浮霜闻言,眼神凌厉的望向宋卿书。
变法是国之大事,一起破除旧规矩的改变,都会受到抵触和反对,有史以来的变法,成功者少,失败了便是身败名裂。如今卫东鋆不在,宋卿书却突然提出要变法,究竟有何意图?
宋卿书却不卑不亢的直视她道:“正是变法!当下江淮还沿用着天朝旧制,已是处处弊端,民不聊生了。若非如此,两年前即便是大涝,也不至于百万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可毕竟老王爷凭借从南洋调运来的粮食,顶住了那场大灾。”浮霜不冷不淡的说道。
“代价却是耗尽了国库!”宋卿书当仁不让的反驳道,“而且光是米粮,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虽然江淮没有饿殍遍野,但贫户失去土地,一贫如洗是免不了的。失去土地的农民便是失去了根,江淮这两年来多少自由民变成了佃农?地主和富户又趁机兼并了多少田地?这说到根子上,还是因为我江淮的贫富差距太大,富裕者如各大世家,肥的流油;贫民却家无恒产,经不起一次风霜。”
浮霜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观点。
宋卿书接着说道:“连年的战乱,表面上令定王府捉襟见肘,实际受到影响最大的却是一般的小民。如今看来,王爷的宏图大志还需时日才能达成,战争还会长时间持续,所以为了民众少受些苦,我们润州朝廷也该变一变了。”
“战争的目的是为了和平!”浮霜忍不住道,“权利之争中,不进则退,没有选择!我们如果不战,必将被西蜀或者福广所取代。”
宋卿书即刻道:“下官不是反对王爷南征。只是陈述事实,王妃您也无法否认,战乱对经济的破坏性不是吗?”
浮霜点了点头,神情放松了几分。
宋卿书见她不再反对,忙接着阐述道:“所以下官认为,我们江淮,首当其冲便是不要再与民争利。江淮的民众太穷,而江淮的富户太狠,他们每年盘剥的利益就足以令小民食不果腹了,若我们朝廷还不能体恤。将来即便是王爷夺取了天下,这天下也是会自行乱的。
譬如去年的远洋贸易,看似红火。可瓷器也好,茶叶也好,物价并没有增长。民众得利不多,大多数的利润都被官府抽税去了,王爷今年有银子南征。也正是靠这笔税金。”
浮霜闻言,不禁有些讪讪,去年她的码头抽的税也不少,的确大头是官家拿了的。但不如此能怎么办呢?那时候江淮国库已经濒临破产边缘了。若没有这笔银子,别说南征了,怕是连润州都保不住。
“如今该到了我们反馈于民的时候了。”宋卿书畅谈自己的理念。“每年春耕,都是小民最艰难的时候,秋收的粮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有的甚至没钱留种。可若不种下新苗,来年便得挨饿。他们通常会向放印子钱的人借贷,然后利滚利最终难以还钱时,被逼卖田卖地。没了土地的农民便成了流民,被迫偷抢。又或者饿死路边。
前朝每一代的交替,每一次的农民起义。其实说到根底,都是因为他们失去了土地,没了赖以生存的空间。所以我想,如果我们能杜绝放印子钱的高利贷,以官府的名义,在春耕时节借款给农民,买农具、或者下种,等到他们秋收的时候再还,低息或者能不计利息。便能大为缓解农民在春耕时的困难,对于生产和人口增加也都是极为有利的。
此外,每年秋收的时候,无论是收成好还是差,农民都无法得到应得的利益。收成好,商人会乘机压低价格,贱收粮食,收成差就更别提了,自家的口粮都不一定能保证。所以我想在粮价方面,官府应该出台政策,以公平的价格收购粮食,若遇到灾年,还应提供额外的补贴。”
“你是说农业补助?”浮霜撇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道,“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宋卿书一愣,随即微长着嘴,激动的说道:“难道已经有人和王妃您提过相同的变革主张了?农业补助?好名字啊!我……我……我说的就是农业补助!”
浮霜摇摇头:“没人提过,我不过是按照你的意思总结了一下。”她自然不会说白羽闲聊的时候曾经说过类似的议题,不过白羽当时只是说说罢了,并没有眼前宋卿书势在必行,为民谋利的精神。
他那张貌似猴子般的脸,都因此变得舒展了几分,也顺眼了许多。或许相由心生,以为国为民为理念的宋卿书,在这一刻已经跨越了相貌的局限。他是外能体会世道艰难。
浮霜心中暗道:这才是真正的宋卿书!他不在乎做多大的官,也不在乎是否被人非议,他只想为民众做些真正有价值的事情!
其实浮霜也知道江淮的弊病所在,重点还在于世家富户的盘剥,以及土地兼并,可这不是短期能为之的事,世家盘根错节,又执掌着清流舆论,若是贸然动手,只会引的他们群起而攻之,所以浮霜从未想过在卫东鋆四处征战的节骨眼上,冲世家发难。
面对庞大的利益集团,若是想突破和战胜它,唯有分而化之,一点点的蚕食。世家是需要拔除的,但是不能操之过急。
可眼前的宋卿书,却本着一颗赤子之心,他眼中没有什么阻碍和反对,毫无私心,只为了替民请愿,不得不令浮霜感动。
“你的意见是好的,但还需细化充实,比如如何界定什么样的人能有资格获得免息贷款?贷款如果以实物发放,是否比用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