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的三维影像,在大厦楼宇间浮现跃动。
五颜六色的斑斓霓虹,把不夜的城市装潢得光怪陆离。
此时的天空,下着微酸的小雨。
略有泥泞的地表积水,倒映着七色缤纷的广告招牌,被过路的行人踩成破碎的浑浊。
老旧排气的管道,如腾蛇环绕着楼沿外墙,老化锈蚀的管道结合处,不时喷出无色的淡白气雾。
迷幻、喧嚣、冷漠、有序。
探戈城的夜晚纷扰,显然与某人无关。
清冷的夜色像涓涓水流,从窗户的间隙沁入黑暗的房间。
廉价的公租房内,一名年轻的男人瘫在床上,两眼是茫然的失神。
虽然与传说中的‘贤者时间’很像,但房间既没有女人,也没有湿润异味的纸团。
只有一名右腿完全截肢,左腿小腿截肢,右手臂‘消失’的颓废青年,在迷茫着未来。
“我该做些什么?我还能做些什么?”
修剪过的短碎头发,因长时间的放任自流,凌乱的盖过眉毛。
男青年的面容很年轻,嘴唇的上方还带着稚气的绒毛,大概未离开学校的十八九岁。
长相没有柔和的妩媚曲线,只有刚硬的男性轮廓,英俊得理所当然。
可手脚的重度残疾,完全破坏了他的整体美感,也毁灭了他正常的生活轨迹。
时至今日,小青年还没有完全适应,没有双腿和右臂的生活。
用不惯轮椅,受不了冷眼。
经常闭上眼皮,就是街头匪徒‘基里米’一行人,嚣张猖狂的丑恶嘴脸。
是的,他的手脚是被人为打断的,然后被施暴者有原则的‘截肢’,留下一条烂命。
详细的致残经过,每每回忆都会让王林,感到一阵阵揪心的痛苦,有种身临其境的绝望。
事实上,他此时也同身在炼狱,没有任何区别。
首先整理记忆,他的身份——孤儿院出来的新入学大一学生,该学生身份因突然的致残打击,办理了休学。
其次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智能腕表的联邦公民身份银行内——没钱了!
两周多来的身体康复治疗,日常的吃喝开销等等,已经榨干了他本就寒酸的钱包。
而且再过几天,就是下月初。
到时候现在身处的廉租房,需要按季度交水电、租金。
一想到因没钱交租,被扫地出门赶到大街,又因身体残疾和没有学历,只能沿街乞讨的黑暗未来。
王林只觉眼前阵阵发黑,生活完全没了盼头。
但如果肯拉下面子,去找自己在校认识的好友借钱之类,应该能暂时应付一段时间。
“可我这样活着又有什么劲啊!”
比起得过且过的苟命,一想到那种被怜悯嘲笑的‘社会性死亡’,王林觉得还不如一了百了,来得干脆利落。
“唉,如果能重来,我想当李白……”
回忆间,没来由冒出这类无厘头的词句,王林叹息一声又想到更为遥远的过去。
‘大抵上……我应该是史上最惨的穿越者吧?’
无厘头的想法驱使下,他艰难挪动身体离开床榻,爬上床边的轮椅,然后单手推动着来到窗边。
现在时间,凌晨两点。
窗外未来科幻风的城市,正笼罩在一片黑到泛蓝的夜幕中。
造型各异的各种前卫建筑,在夜幕的黑暗里仿若群魔乱舞。
但楼宇各处多彩的灯光霓虹,赋予了这些半建成‘烂尾楼’们,崭新的灵魂。
从高层往下俯瞰,环绕建筑的输送管道间,偶尔夹杂着旧时代流行的电缆束,一同穿街过巷。
犹如‘钢筋雨林’里,连接树冠的飞天藤蔓。
而因为这些输送管道的主要作用,是不断输送循环暖室气体,达到调节城市动态生态系统的恒温目的。
所以就算一部分无害暖室气体,没有从设置的末端装置喷发,经由人为破坏或老化的裂隙喷涌。
只要破损程度不大,专门的维修保养队,也是不愿意搭理的。
毕竟王林居住地方,是下城区——阿塔姆。
这种探戈城百环以外的边缘老旧城区,因为居住者鱼龙混杂,文化程度普遍不高的原因。
导致这类管道的破损,更多是人们特意为之的街头个性,或常被当做宣泄生活压力的出气筒。
再加上治安混乱、新兴经济团体的扎堆,以至于阿塔姆下城区,还有‘小地狱’的别称。
‘但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王林眺望着窗外,赛博朋克风格的未来城市。
一想到此时此刻,城市里还在过精彩夜生活的食色男女,陡然觉得包括重生在内,一切是那么的索然无味。
‘记忆中此时这个新世界,3591年的人类文明,拥有的科技已可以治愈晚期癌症,可以让断肢再生,可以接续超越原生的仿生义肢……’
琐碎的记忆信息,在脑海激荡:
‘而且义肢还有着各种各样的功能,据说连大脑也可以被机械替代,已经顺利通过临床试验……’
艰难用单手把残躯,拼命地往敞开的窗户外扒拉。
直到整个人坐上窗沿,王林才停止对这个全新世界的回忆。
“但想得再多,这些事物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是个过客……”
面对窗外,王林念及如此猛然松手,一头从几十米高的楼层向下坠落。
而当凛冽的风吹扯得面部变形,呼啸着灌入耳鼻口眼,他才从某种莫名的状态中悚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