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究竟在做什么?
每每想起当日在议事厅里掀起的轩然大波,诺亚都只想祈求时间之神让自己回到那个时刻,这一回绝对从头到尾老老实实闭上嘴,如果需要的话用针线缝上,任花之都的贵族们讨论上天也一言不发。
潜入王都,把彩虹印偷到手,并且面见国王陛下,尽可能了解消息的同时也让陛下知晓王都以外的消息,还要告诉他雷蒙公爵和他宝贝女儿(真的是很宝贝,诺亚心想)的打算,他们面临的困境,而所有这些都得独自一个人完成。
我是怎么会想出这么个馊主意,而且自告奋勇把任务揽下来的?哪有半点成功的可能?雷蒙公爵,维拉伯爵,温妮亚,还有其他乱七八糟各位贵族听到他说出这么个计划,有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每个人都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诺亚先生,您如此英勇,真是胆子大,人也傻……好吧,主要是……胆子大。当天有人这样对他说,他不记得是谁了,反正人人都把他的勇气称赞了一番。
而那天晚上海洛伊丝说的话,他倒是每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不行,不行,不行!这种事只存在于歌谣和神话里,就算是诺亚也不可能办到的。反正不管怎样,你不能去!”
而自己回答:“我能感知灵能,这不也是神话里才有的能力?我是个能让神话成为现实的人,所以你看,这事没那么困难。你就在这儿好好待着,等着我成为别人的神话吧。”
现在回想,这句话就好像是“我没法活着回来喽”,越想越觉得像是自己的遗言。
看看这个任务的难度吧,先要穿过王领,然后抵达诺顿——而且那艾格兰的王都自己还一次都没到过,接着进入戒备森严的、名为繁星宫的王宫,找到被软禁的国王。理所当然的,诺亚也根本不认识国王,只见过他的画像,知道他和海洛伊丝或者奥列格他们一样,金发,蓝眼睛,相貌出众。
假设顺利完成了以上这一切,之后诺亚还要取信于这位初次谋面的国王,再拿到彩虹印,逃出王宫,逃出王都,逃出王领,直到逃回花之都。相比潜入的一系列行动,由于这回带着那至关重要的印玺,所以难度毫无疑问也跟着加倍。
除此之外还有个很重要的问题:该怎么让国王相信我是来帮他而不是来骗他的?见到了以后对他说:陛下您好,我是来把您从这群叛乱者手中救出去的。哦您问我是谁?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不过我来之前和您女儿接吻了。这样?
不知道那位赫拉斯陛下听完是相信我,还是认为我在戏弄他而揍我,甚至拔剑砍我。这真可谓最糟糕的情况——冒着千辛万苦成功潜入见到了国王陛下,却被他一剑剁翻。
他本想向海洛伊丝要个信物,但她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也拿不出来,好在雷蒙公爵给了一枚带有花之都徽记的戒指。老实说,公爵的说服力肯定比不上最受宠爱的公主,但有枚戒指总比没有强。
于是在一场盛大的告别宴会之后,诺亚独自上路了。为了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他拥有的东西有:一包金币、银币和铜板,一小包珠宝首饰,一包衣物(包括为了可能的特殊用途而准备的女性衣物),一小包塔鲁格主教赠送的药品,一具七弦琴再加琴里的短剑,一柄得自强盗营地的匕首,几本书,一瓶雷蒙公爵珍藏的葡萄酒,最后还有两张地图;而他需要面对的,却是数不清的关隘、城墙、守卫、叛军和其他各种各样的敌人。
悬殊得不成比例,怎么看都是去送死,对吧,你这傻瓜?
或许,我该带上他们给的钱和珠宝逃跑?别说雷蒙公爵,就是赫拉斯国王在诺亚心里也毫不重要,若只是为了他们,他一定半点犹豫都没有就溜之大吉了。但他心里明白,他是为了她,而且只是为了她。
告别宴会海洛伊丝没参加,但在宴会结束后,她来到他的房间。蓝色的双眸里满是晶莹的东西在闪耀,她大概很想说什么。但她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没做,两人就只是站在天窗下,沐浴着星光静静相拥,听两颗心一起跳动。
已是上路的第五天,回想起那一刻,诺亚仍然会忍不住微笑,或者说,独自傻笑。不过离王领越近,气氛也越紧张,留给他傻笑的机会越来越少。运送粮食和装备的车队在大道上往来不绝,经过的每一处城堡都能见到士兵在操练,而碰到的每一个人——无论贵族还是平民——都在讨论戴蒙王子的叛乱。
而到了今天早上开始,更准确地说是离开千湖之地、正式踏上国王直属的土地之后,关于叛乱的讨论依然热烈,只是叛乱者却变成了海洛伊丝公主。
沿路乘坐驿站马车的话,再有三四天就能到达诺顿。然而不幸的是,驿站里一匹马也没有。驿站的马夫告诉他,现在这种非常时期,驿马就算无法充作战马,也能用来运输和巡逻,自然早就被征用了。
看来战争一触即发,于是诺亚只能依靠自己的双脚。王领的道路远没有珍珠地那么平整宽阔,不仅都是些泥路,在许多地方看起来更像是两道车辙,而非真正的道路。不止如此,这么简陋的道路还总是弯弯曲曲,时不时隐没在荒草中,隔上老远才又重现,这令诺亚的旅途变得无比辛苦。
他还在路上见到了许多被藤蔓、苔藓和野花覆盖的废墟,在珍珠地也有不少,但规模远没有王领见到这么大。在这里,他能看得出废墟曾经是宏伟的古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