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监狱已经乱成一团。到处是倒毙的尸体,鲜血满地流淌。艾芙洛来到庭院,有什么圆滚滚的东西正好落到她脚边。
是一颗还戴着头盔的脑袋。一个骑士手执巨大的战斧,一具无头的尸体在他面前像倒空了的麦袋那样倒下;跟着不知哪里飞来一根利箭,从骑士的左耳射入右耳穿出;随即一声惨叫,一个弓手从屋顶一头栽落。
血滴溅在艾芙洛脸上,还是温热的。不能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她匆匆向外走去,四下里喊杀声、惨叫声、马的嘶鸣声和金铁交击声此起彼伏。现在该怎么办?她想起骑士的话,要在蛮族大军动手之前就拿下巨马城和戴维伯爵的人头,作为献给蛮族亲王的礼物。
这么说来,戴维伯爵也是目标。她穿过大门来到街上,上次来还是一年之前,巨马城的街道却几乎整个变了模样,她想不起哪条路才能去往伯爵府邸。
十来个士兵行色匆匆地从面前跑过,他们的脖子上系着蓝色丝巾,武器、盔甲与披风上沾满血迹。他们是哪一边的?不管是哪一边的,应该都不会拿一位祭司怎么样的。更何况,这位祭司还是如此年轻美丽。
教会对于世俗向来持中立态度,从不介入任何纷争。而对于寻求帮助的人,同样也不介意身份与阵营——至少对外宣称如此。
也正因为永远保持中立,无论战乱的王国如何风雨飘摇,教会才能千百年来始终屹立在历史的长河中。即使对书本和典籍毫无兴趣的艾芙洛,也知道许多珍贵的知识和传承因此得以保存。
艾芙洛挥着手上前,叫住带队的军官。“请问,”她按照教会的惯例行礼,“戴维伯爵的府邸怎么走?”
军官警惕地看着她:“祭司小姐去伯爵府邸有何贵干?”
“除了救死扶伤,祭司还能做什么呢?”
她自以为回答应该还算得体,没想到军官当即拔剑砍来,士兵们也纷纷举起短剑、盾牌和长矛。
这又是怎么了?巨马城的人都疯了不成?艾芙洛不愿再伤人,她抬手抢过军官的长剑丢在地上,又顺手一拳将他打晕。在士兵们围拢上来之前,她像壁虎一样机灵地爬上街边的屋顶,在一片咒骂声和几块石头的欢送下忙不迭地逃走了。
说到爬墙,就是薇卡也比不上自己,以前在影堂为了偷偷溜出去而练就的本领还没忘记。站得高了视野开阔,她一眼就发现了戴维伯爵的府邸。相比南方贵族的住处,那是座窄小低矮、过于简朴的城堡,甚至用塔楼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在这巨马城里,依然可以算是相当显眼的建筑了。一边从这座屋子跳到那座屋子,她一边举目眺望。城里已经黑烟四起,目力所及,残酷的战斗遍及全城,鲜血与烈火中平民们哭喊着四下奔逃,城门处还有不知从属的军队涌进来。
真是糟糕透顶,艾芙洛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希望情况还来得及挽回。房屋高高低低,在屋顶上跑起来没有平地那么顺畅,但同样也避开了战斗的干扰。
转眼间离开伯爵的城堡不过一箭的距离,艾芙洛跳上一座又破又旧的小屋。她已经调整了姿态和灵能,落脚尽可能轻柔,没想到泥巴、稻草和碎砖糊成的屋顶连这样的冲击都承受不住,哗啦一声整个倒塌。
好在艾芙洛早有防备,落地姿势还算优雅,只是被弄得灰头土脸,颇为狼狈。这毫无疑问是个穷人的家,简陋的屋子里几乎什么家具都没有。墙角——假如漏风的木板和胡乱敷上的干涸烂泥也算是墙壁的话——里堆着一堆破布,一位脏兮兮的母亲抱着她同样脏兮兮的孩子蜷在布堆中。
看来这堆布就是他们的床了。艾芙洛在身上摸了摸,感谢诸神,今天居然带了钱。她摸到一枚金玫瑰,俯身放在“床”前:“赔你们的屋顶。”
那位母亲面露惊愕。艾芙洛向她微笑着行了一礼,小心翼翼地搬开门出去。那门是几块木板拼接,没有门轴,更没有锁,只是虚掩在门框上。
这屋子锁不锁门都没区别,她暗自叹息,布尔加宁大人,还有戴维伯爵,这样的家庭出现在巨马城里,你们没有好好尽到自己的职责啊。
一声惨叫将她拉回现实。伯爵府邸就在前方,一名守卫同时被四五支长矛刺穿了胸腹。一群士兵从他的尸体上跨过,一窝蜂抢进了城堡大门。
城堡前一定发生过激战,地上的尸体远不止那一具。呻吟,哭泣和惨叫不绝于耳,满地的血泊中,一个被开肠破肚的士兵还未断气,正用手把肠子塞回肚子里;有个一只脚齐腕而断的男人在地上挣扎蠕动,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血迹;街角边,两位老人抱着一个年轻士兵的尸体嚎啕。
真正的地狱也不过如此。艾芙洛强迫自己迈开脚步,走进城堡。城堡内的结构就如外表所见的一样简单,她循着人声前进。地上尽是肢体残缺的尸体,一层叠着一层,有些地方甚至连通道都被阻塞,战斗的惨烈可想而知。
或许已经来晚了……她走入城堡的主厅,血腥味浓郁得几乎叫人窒息。数十人围成了一个大圈,有四五个人被围在圈中,其中身材最为矮小的那位正是戴维伯爵。
伯爵满脸血污,盾牌和锁子甲上血迹斑斑,肉眼可见的伤痕累累,而他身边的几个护卫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艾芙洛悄悄走近,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伯爵身上,一时没人注意到她。
“投降吧,伯爵,”一个军官大声道,“费多尔亲王